陈雍容见他神情不对,开口问道:“名次有问题?”
范闲神情凝重,道:“这次会试考生的卷子,我虽然没有全部见过,但也看了百来张,其中不乏思路文笔上乘的,里面确实有眼熟的名字,可偏偏没有杨万里。鉴查院调查过他,杨万里在家乡也有些才名,乡试更是在州府内名列前茅,但这两百多人的贡士名单里,没有杨万里的名字。”
他为了判卷公平,特意监督糊名抄录,也算是面面俱到,可竟然还能有人插手其中,他现在倒是有些明白为什么庆国文坛积贫积弱了,文化成为了上层人玩弄的玩意儿,积贫积弱才是正常的。
邓子越试探地问道:“难不成是犯了什么忌讳?”
有些学子文章内容太过大胆,因此犯了忌讳被取消成绩也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范闲却从他无心说出的“忌讳”二字中品出了几分味道。
杨万里的名气还没到需要被陷害的地步,那所谓的“忌讳”恐怕不是因为杨万里的才华,而是因为他和范闲的来往。
范闲下意识地看向陈雍容,只见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已经明白对方心中的想法。
春闱当场没能给范闲难堪,之后范闲只会更加警惕,李承泽不大可能会继续在春闱一事上做文章,大不了等下次就是了……这次十有八.九是和宫里那位有关系。
范闲放下手中的册子,开口道:“你们先吃,老王老邓,吃完和我去一趟礼部。”
王启年刚想拿起筷子,却又觉得不对,立刻放下道:“还吃什么啊,大人,咱们现在就走!”
陈雍容见状开口道:“那我先回院里,有什么消息让邓主办知会我,若京都内有什么异状,宫门口会有人告诉你。”
“好。”
陈雍容刚回鉴查院,手下的陆之道已经在门口候着,跟在陈雍容身后一起进门,道:“属下昨日刚从江南回来,没想到一进京都就听到外面的风声,说是小范大人主持春闱,为的就是金榜干净,一定要扫清春闱积弊,为天下学子求一个公道。”
陈雍容微微挑眉,道:“我在院内只当值了三日不到,外面就有这样的传闻?”
“速度之快、手段之痕,像是院内所为。”
想起送到范府的会试名录,陈雍容应了一声,道:“我知道。安排人去宫门和王启年说明情况,范闲出宫后便立刻汇报。”
“是。”陆之道说完有些犹豫,又接着问道:“此事涉及小范大人,大人觉得……?”
他们虽然是鉴查院的人,但都在陈雍容手下做事,有的甚至是被陈雍容亲自招入鉴查院的,心里自然是更向着自家大人。
如今范闲要和自家大人成婚,他们也应该对范闲的事情多多关注。尤其是北齐那边,虽然大部分人都已经亮在明面上了,但卫征仲魁依旧在暗中潜伏,因着陈雍容对范闲的心思,先前对于郭保坤和范思辙也一直暗中关注和保护。
陈雍容微微摇头,道:“既然是鉴查院同僚受命办事,不用去管。”她压低声音道:“别忘了,咱们都是鉴查院的人,自然要以院长的命令为尊。”
“是。”
陈雍容带着陆之道回了自己的值院,这才开口问道:“江南安排的如何?”
陆之道熟练地生火煮茶,道:“大人放心,如今分号已经正式开张,江南的人还没见过这种稀奇的玩意儿,往来的人不在少数,也有些许消息流入。桑文桑姑娘在这件事上确实颇有天分,将楼内管理得很好,能护好手下的女子们,这些姑娘家也愿意多学多做,属下又安排人从旁指点,绝不会让人出什么纰漏。至于明家,似乎已经开始有所准备,属下细细追查了痕迹,似乎自从陛下为大人和小范大人赐婚的事情传到了江南,明家便开始积极应对。”
“想必是长公主得了消息。”陈雍容垂下眼,思索道:“恐怕内库的手脚也已经做的差不多了,长公主不是什么好惹的性子,往年留下的积弊自然不必说,恐怕还给范闲布了新的局。”
陆之道见状开口问道:“那长公主那边要不要提前安排人手?”
陈雍容微微摇头,道:“长公主一向警惕,不是能够轻易糊弄过去的,也就只有院长能够让她吃亏,更何况她对我一向十二分的戒备与厌恶。”
陆之道闻言有些无奈和气愤:“属下真不明白,长公主为何屡次设计针对大人。先前在东夷的时候,若非大人命大,当时费老又恰好在边境,只怕大人真的要没命了。”
陈雍容只是道:“长公主是皇家的人。”
“不然早就将这件事的真相公之于众,还大人一个公道了!”
陈雍容听到这两个字却不由叹了一口气,道:“公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