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闲是庆帝和叶轻眉的儿子这件事一夜之间传遍京都,陈雍容和大皇子谈完之后便转告了范闲,两人都猜测这一番动静是庆帝所为。
范闲和李承泽如今已经斗得红了眼,如今不过是暂时偃旗息鼓,庆帝恐怕是担心京都的这一潭水还不够浑,故意放出消息,便于引起争端。
两人对此斗心知肚明,只是面上未曾显露,在宫中修养的几日,一旦看到有人欲言又止的目光,两人都只当做无事发生。
“我就说你的身板太瘦弱了些,尤其是从北齐回来之后,瘦的一阵风就刮走了,哪里像个习武的?”宁才人皱着眉头,道:“你看看,做完那个什么手术,看着更是弱不禁风,你这之后办差可怎么办啊?”
范闲看着坐在自己床头的宁才人,忍不住向陈雍容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他当然知道宁才人的性子直率,说这些都是为了他好,可他也禁不住被这么一直念叨啊。
陈雍容原本在旁边整理着范闲这几日临时换下的衣裳,见范闲可怜巴巴的样子,正要开口说话,宁才人已经瞪了她一眼,道:“我还没教训你呢,我让你大哥帮我传话,你是怎么回答我的,啊?”
陈雍容乖巧地开口道:“雍容不知道大哥竟然会如实转告才人……”
不然她怎么会当着大皇子的面直接说出那样的话……
宁才人盯着她,道:“怎么,你还想阳奉阴违啊?”
陈雍容如同缩头鹌鹑一般,小声道:“雍容不敢……”
陈雍容什么时候露出过这样发怵的表情?
范闲在一旁正看热闹,没想到宁才人又调转矛头看向他,道:“你这之后得好好调养身体了,你大哥是我亲手照顾长大的,你看他,身子骨多硬朗!从今日起,我让我身边的人盯着你,每日该吃什么、喝什么,都由我来管!”
范闲的记忆顿时回到了第一次入宫的时候,宁才人宫中的大碗米饭,他打了个寒颤,赶紧讪笑道:“娘娘,这就不必了吧……”
“什么不必啊。”宁才人横了他一眼,道:“她现在也算有些空闲了,我还指望着你们两个赶紧养好身子呢。”
两个人听懂了宁才人的言外之意,顿时一个望天、一个观地,仿佛什么也没听到一般,只是耳朵都有些泛红,显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宁才人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两人,道:“你们两个都成婚有些时日了,害什么羞啊?”
范闲赶紧道:“这之后还要下江南,总不安稳,更何况雍容年纪还小呢,我们两个还是先不考虑这些了……”他原本想让陈雍容附和几句,却见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溜出去了,看来是已经败在了宁才人马下。
宁才人打量范闲许久,直到他浑身不自在后才道:“我原本觉得她一个人在鉴查院,到底有些受苦,可这是她自己想做的事情,我也不好阻拦……从她受伤去江南别院疗养回来之后,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年,如今又添新伤,还没了官位,我不知道陛下和陈院长心里是如何打算的,可我只想她好,有时对你严厉了些,还望你见谅。”
无论如何,宁才人也是长辈,更何况她的一片拳拳之心都是为了雍容,范闲自然不会说什么,只是郑重地承诺道:“您放心,我肯定会照顾好雍容,再也不会让她受伤的。”
宁才人只是摇摇头,道:“她有自己的主意,谁也改不了,受伤也是在所难免。我只是希望你能长长久久地陪在她身边,千万不要弃她于不顾。”
范闲努力坐直了身体,道:“我一定做到。”
宁才人见他这样,有些无奈地笑了笑,道:“你也好好照顾自己,若是有机会,多带着她进宫来看我,我想多看看你们两个。”
这个总是十分要强的女人,此时此刻竟然少见地柔软下来,看向范闲的目光也十分柔和。
这样的目光范闲自然十分熟悉,那是在看他的母亲叶轻眉的眼神。
宁才人前脚刚走,宜贵嫔后脚便来,一进来便是让三皇子给范闲磕头谢恩,还生怕响动不够大,便是陈雍容“避难”回来,也被这阵仗唬了一下。
三皇子这下也不再叫陈雍容“大表嫂”了,利落地开口道:“师母。”
陈雍容眨眨眼,看向卧床的范闲,只得到一个无奈摇头的回应。
倒是宜贵嫔十分淡然,冲着陈雍容笑道:“你自己身上还带着伤,怎么还忙前忙后的,这些小事交给宫人去做就是了。”
范闲笑道:“刚才宁才人来过,催我们两个呢,雍容是假装收拾东西避开了。”
宜贵嫔先是一愣,很快明白过来,笑道:“宁才人最疼爱雍容,说得也没错。外面虽然传着有些不好听,可陛下未有任何惩罚,还赏了不少东西进范府,你们两个就放宽心吧。雍容好不容易赋闲在家,你们夫妻二人是该好好相处。”
两人对视一眼,很快明白过来。
看来这位皇帝陛下还是有点担当的,毕竟启用陈雍容也好、太后命令陈雍容救驾也好,都不是陈雍容能够做决定的,要说“欺君”,换成是谁也不信啊。
正说话间,原本咚咚磕头的三皇子头一歪,趴在地上没动静了。
陈雍容见状正要扶起来,宜贵嫔已经摆摆手,道:“小事儿,一会儿就醒了,还得接着磕呢。”
范闲目瞪口呆:“您就不心疼心疼自己儿子?”
宜贵嫔面色深沉,认真道:“为母则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