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臣子们推举理论,各个都恨不得将心挖出来呈给他看,可最是帝王无情,猜忌之心乍起,多少精谋秘算满盘皆输。
他从未见过眼前的女子有过这般神色。
万辞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一般,眸色冷凉,点点薄雪落在肩头,孤影独枝。
“岑元安,我们,就此别过。”
女子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苍茫天雾中,岑元安定在原地,抬手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掌,仿佛失了灵魂一样,彷徨茫然。
—
万府。
妙青娘来的时候,万辞已经收拾好了行装。
一旁站着的江修临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万辞推到了妙青娘身边。
“在我回来前,他归欢音楼管,你们要好生照顾。”
妙青娘抓着江修临的手臂,低头应道:“是。”
江修临瞪了瞪眼睛,挣开妙青娘的手上前,眼巴巴地叫了一声:“侯爷,我想跟你一起去。”
万辞睨了他一眼,态度坚决:“你当边关是什么地方,那里没有暖帐棉衣,更没有糖人鸡腿,无人伺候你。”
江修临长眉垂下,声音浅浅的,“我知道,那也没关系,没有就没有,有侯爷就行了。”
万辞盯着他看了半晌,索性扭过头去,挥手让妙青娘把人带走。
身后传来江修临撕心裂肺的哭喊。
临行前,万辞将管家叫到身边,拿出了府内所有下人的卖身契递给他。
管家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抬眼,嘴唇发颤:“侯爷,这是……?”
万辞轻声道:“您是看着我长大的,这事,我只能交于你。”
管家捏着厚厚一沓的卖身契,老泪纵横。
万辞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此行凶险,若是下月清明前我还未归来,就把这些发还给府内的下人和丫鬟,放他们离去吧。”
管家已是惊得说不出话。
自家小姐这般说道,岂不意味着不久之后,将府或有大灾降临。
他佝偻着身子,泪眼婆娑,不停地用衣袖擦着眼泪。
“老奴在万府数十载,幸得将军与侯爷照拂,这才苟活于世。”
“若天不佑将府,老奴也就没了活下去的意义啊。”
万辞拍了拍他沟壑遍布的粗手,面上觉不出一丝慌乱来。
只是她心中已是寒冰裂谷,冻绝了她对光熹帝的最后一丝期待。
朝廷派发给她的那五万所谓精兵,不过是各州府中临时抽调出来的巡逻兵。
有的,连战场都没上过。
“李叔,世事难料,这段时日,还请帮我打理好万府。卖身契发下去的那一刻,定要嘱咐所有人,除却他们自己的赏银,朝廷赏赐的那些东西,切勿贪恋。”
听完,李叔脸色大变。
见侯爷神色凝重真挚,管家也不敢多有松懈,当即揣好卖身契,同万辞道:“侯爷,边关苦寒,现下虽是三月初春,但天海关仍旧冰雪封天。此去多日,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万辞点头,“李叔,将府就拜托你了。”
李叔擦擦眼泪,叫出了那句多年不曾说过的称呼:“小姐,老奴等你回来。”
自万辞第一次带兵出征告捷归来封侯赏地,这句“小姐”已经将近十年没听到过了。
女子注视着李叔,随后转身,带着将府百余名暗卫离京。
万辞刚离开京都,霎时间,风云变幻。
黑云笼罩,乌风四起,天地混沌交织。
万辞高坐马鞍上,回过头来看了看身后的城门。
终是走到了今天。
她敛定心神,驾马长驱,率军直抵天海关。
十日后,援军到访,太子被护送回京。
镇守天海关的人成了敬安侯。
半个月内,万辞甲胄披肩,携五万人马和一百暗卫领兵上阵,在严寒雪日与塞外的襄永国大军厮杀搏斗。
马蹄声踏千关阵,刀戈血溅万军骸。
襄永国大败,暂时退兵至城外二十里处休营扎寨。
东武的军队也折损不少,幸得粮草足够,一群人轮换着,在营里修整调息。
忽然,驻守郊外看管军营的士兵冲进营帐道:“禀侯爷!我们抓到了一个行迹可疑之人!”
万辞长眉一拧,莫不是敌军派来的细作?
她挥手,让下属将人带上来。
不想,被架进来的却是浑身衣衫破烂的江修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