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纸糊的木窗破了一个洞,寒风呼呼地钻进简陋的瓦房内,卷走本就奄奄一息的炭盆的残温,使这清冷更添上一丝无情。
纹丝不动的床上突然响起几声闷闷的咳嗽,主人翻了个身,面朝小窗侧躺着,乌黑的长发绕着洁白的脖颈滑下来。双眼微微颤动几下终于无力地睁开一条缝,冷不防又是几声闷咳,眉眼紧紧锁上。
院外响起脚步声,不一会儿木门被叩响了。
“公子,是我,您醒了吗?”
又是一阵闷咳。
“请,请等下,我就来开门。”
床褥上的消瘦的人一只手撑着床沿坐起,艰难地挪下地,长发略显凌乱地落于单薄的月牙色长衫后,似乎没注意到旁边的长袄,脚步虚浮地朝前挪去。
门吱呀一声开了,寒风猛灌入屋内,瘦削的双肩立马紧绷,尚不清明的双眸瞧见老者身旁的陌生男子。
“公子,您怎的不披件厚衣,着凉了如何使得!快进屋吧!”
赵伯又惊又急,扶着人进屋,赶紧关上木门。
“赵伯,您怎的来了?”
话音未落,双肩一沉,一件素缎夹绵长袄包裹住沈明宜,陌生男子的双手一晃而过,又站回老者身后。
“公子,这位是老朽的侄儿,今儿来探我,顺便领着过来同公子问声好。”
“如此,有心了。”
沈明宜微微垂下眼眸颔首,淡淡地一笑。
“赵青,你先去院中等着,我有几句话同沈公子说。”
名唤“赵青”的男子点点头,小心地推开一隙门缝,侧身转出门外。
屋内响起一阵咳嗽……
赵伯赶紧扶着沈明宜坐到桌前,倒了一杯茶递过去,才发现是冷的,只能重重地哎了一声。
“公子,您有恩于老朽,所以有几句话老朽不得不说,就是您不要见怪。”
“赵伯但说无妨。”
沈明宜呷了一口茶,感觉好一些。
“您要多爱惜自己的身子,这大冷天的,屋外冷,屋内也好不到哪去,连口热茶都没有。您好歹雇个小厮来帮忙,顺利度过这个冬天才好啊!”
“多谢赵伯关心,明宜很是感激,只是明宜如今不过平头百姓一个,不再是什么高门大院的公子,无需小厮来服侍我了。至于这咳疾,待到冬去春来,一切都会好转的。”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咳嗽。
赵伯赶紧帮着轻拍后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老朽实在不放心,明儿我就跟我东家告假,来您这吧!”
“不可,怎的为这……”
复咳。
声音越发沙哑,苍白的脸庞因着咳嗽染上一层淡淡的粉色,倒显得人有几分气色。
“公子,您等会儿,我去烧些热水泡茶来。”
不等沈明宜阻拦,赵伯已步至门外。
赵伯还是老样子,关心照顾自己,沈明宜嘴角噙着笑,忽而又想到什么,神情渐显颓丧。视线在陋室巡了一圈,无甚家具,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孤零零的自己。罢了。
起身推开破洞的小窗,大树光秃秃的枝杈在寒风中颤动,枝上仅剩两三片枯叶,几只乌鸦从天际飞来歇下,惊落了最后的枯叶,叶片飞旋而下,落在一个刚入院门的男子脚下。
是刚才的那位赵青。
赵青显然也注意到他,朝他微微点头,沈明宜愣了一下,也点点头。赵青便提着一袋东西转入了赵伯所在的柴房。
眨眨眼,沈明宜这才回过神来。身上的长袄突然变得沉沉的,暖暖的,他低下头,冻红的指尖悄悄地关上小窗。
柴房内,壶中的沸水咕噜咕噜冒着泡,赵伯提着茶壶就要往外走,就见赵青高大挺拔的身影挡在门前。仔细一瞧,原来是买了米粥和包子,正冒着热腾腾的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