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一日的晚间,叶惊语知道阿然被洪蜚挟持到南海死里逃生,像中了推土符一样冲进竹林小院,抱住她嘤嘤嘤了好半日,不时痛哭流涕,话里行间饱含对财神奶奶差点没了的心有余悸。
在他第四次把鼻涕甩到墨辰也衣衫上时,魔尊大人忍无可忍,放下才吃了一半的饭碗:“叶老板,要不我给你沏壶茶,你歇一歇再哭?”
“嗯!”叶惊语吸吸鼻子,委屈地重重点头。
叶老板泪眼朦胧地看看满满一桌喷香菜肴,又看看吃得油光嘴滑的墨辰也,吸吸鼻子道:“够不够?”
“够是够,就是清淡了点儿。等明天去送奶茶的时候,还得劳烦金玉堂的大厨好好给颠达两个硬菜。”墨辰也没有要客气的意思,顺手给盛了碗牛肉青菜粥递过去,“叶老板要不要来点儿?”
叶惊语接过碗,用调羹慢斯条理地喝了几口:“谢仙修厨艺见长。”
“是啊,做完饭就跑了。”墨辰也往嘴里送一筷子榛蘑炒鸡蛋。
沈青依给了谢倾安十几扫把后,气喘吁吁地告诉他整个云曦山宗门在到处找他,如果他不想暴露阿然的住处,最好尽快回宗。谢倾安听完后当即冲到厨房,抡着勺子给墨辰也炒满一桌子,抓住她的手叮嘱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沈仙修呢?怎么也不见了?”叶惊语在屋里屋外望了一圈,发觉竹林小院里只剩阿然带着条和她一样饿的大胖狗。
“天罡阁半个时辰前召她去云曦山,”墨辰也放下筷子,“沈仙修要成亲了。”
叶惊语桃花眸惊得瞪圆,米粒冷不防卡进嗓子眼里,呛得他咳嗽不止,墨辰也赶紧递茶过去。
“她要嫁给谁?镇南王?”叶惊语咳得眼泪汪汪。
墨辰也点点头。
叶惊语:“镇南王可是八百年的老鬼。”
魔尊大人痛心疾首:“我的甜美小草莓终究被八百年的猪拱了。”
“不是,天罡阁那帮仙宗顽固能同意这门亲事吗?”叶惊语惊得合不拢嘴。
“我担心过这个问题。”墨辰也重新端起碗,“但沈仙修说了,是她嫁给镇南老鬼,就不带着整个天罡阁一起嫁了。”
叶惊语竖起大拇指:“有种。”
二人相对而坐,边吃晚饭边闲聊。
叶惊语说,不过短短半日,整个修真界已传遍玄煞魔尊现身,试图毁去卸灵阵,并出手打败前来救世的黄衫神凤,在场不少人皆看到魔头身穿黑兜帽的身影。好在云曦山弟子谢倾安是第二只神凤,在危难关头出手封印洪蜚,将凶兽送回昆仑墟。
至于他从阵中出来时怀里抱得那个人是谁,并不是众人心中最要紧的问题。六大仙宗达成共识,认定洪蜚是由玄煞魔尊带出了昆仑墟。
听完这些,墨辰也一时不知自己到底该哭还是该笑。
虽然不太会有人疑心到她的马甲“阿然”身上,但毁阵这口大锅她作为玄煞魔尊是结结实实背上了。那些在此战中殒命的仙修,到头来还是算到了自己头上。
魔尊不易,阿然叹气。
那场烧阵烈火肯定有蹊跷,但谢倾安的凤凰神力将火焰全部化解,这条线索断得彻底。在谢倾安的描述中,他并未遇到玄煞魔尊,沈青依亦是只见到了鬼火,与那个冒牌假魔尊正面交手的唯有九笙和破空。
麻烦了,得要找个机会回玄煞宗问问小凤凰。墨辰也心中这样盘算。
“阿然?”叶惊语看她许久没有开口说话,试着叫她的名字。
墨辰也回过神:“嗯?怎么?”
“如今洪蜚祸世基本算是结束了,这个夏天就这么白白浪费,眼看霜降不远,我打算等你恢复得差不多时,选个好日子给金玉汤泉客栈开张,去去这些日子的晦气。”叶惊语不紧不慢道。
“自然,日子还要照常过。”墨辰也含笑应下。
夜渐寒,江朝洲的无垠灯火通明。
六大仙宗宗主长老皆汇于此,目光齐刷刷看向站在无垠阁正中的谢倾安,神色残留着大战后的疲惫与宗门仙修枉死的悲痛。沈青依站在人群的中间,垂下眼睛遮掩心事。
江朝洲开口:“倾安,今日你封印洪蜚立下救世大功,我本该替宗门仙修好好谢你,可此事还有诸多疑点,为师不得不先问清楚。”
谢倾安拱手行礼:“师尊但问无妨。”
江朝洲:“你是神凤?”
“并非神凤,弟子与洪蜚交战十分吃力,为护南海苍生不在我被洪蜚击败后受灵阵反噬,才不得不将灵阵灵力引入血脉。油尽灯枯时,被敛起的精魂冲开了深埋多年的神凤血脉。”谢倾安接着道,“弟子今日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有神凤血脉。”
众人窃窃私语,怀疑地看着谢倾安。
谢倾安伸出手腕:“口说无凭,翡杏谷薛谷主与众位长老皆在此,稍加探脉便可知晓。”
江朝洲与薛嵱交换了一个眼神,薛嵱走上前伸手为谢倾安把脉,认真思索好一阵后道:“谢仙修所言非虚。”
谢倾安再次行礼:“多谢薛谷主。”
周围的人按捺不住了,七嘴八舌质问起来。
“你怀里抱着的人是谁?”
谢倾安面不改色:“是个被洪蜚裹挟进阵中的游医。”
洪蜚杀了无数大夫药修,连送药的人也难以幸免,如此解释倒也合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