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寒划过的剑光在空中犹如银蛇疾行,谢倾安闪身如风,刺破雪幕,在二十一个长老身边来回穿梭。银色护身灵网不断覆下,包裹住仅剩灵根的长老们,却不断被扒上来的恶鬼啃食破坏。
谢倾安手腕飞速翻转,修好手边的护灵网,又一剑把张牙舞爪袭来的半打鬼魂拦腰斩断,终于腾出空来,朝下面焦急大喊:“师尊!”
冥隐幽潭黑压压一片,厉鬼犹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罩满整个湖面,看得谢倾安头皮发麻。江朝洲在其间来回穿梭,有大约一半的时候能看到他的长剑引着灵流明光,在数不清的厉鬼间奋力厮杀,剑风刺断鬼魂的密集闷响像场滂沱大雨。
但终究寡不敌众,还是有许多厉鬼冲出来,扒着树木、山脉乃至同伴的残魂拼命往世间走。灵流被彻底覆盖在下头,谢倾安许久没能看到江朝洲的身影。
“师尊!”谢倾安用传音符再次喊道,可抬眼看到另一位长老的护身灵网将要被鬼魂蚕食殆尽,不得不立刻赶过去相助。
群山之外是事先守着的云曦山众弟子,他们结成第二道雄关,竭力斩杀突破江朝洲和长老们灵力重围的鬼魅。
魂断的哀嚎声此起彼伏,云曦弟子的惨叫亦不绝于耳,二者掺杂交织,像索命的悲咒,扰人心神。谢倾安勉勉强强按住不安的心绪,耐着性子修补好长老们的护身灵网。
江朝洲疲惫的声音终于从厚厚的鬼魅下头传来:“倾安,不可分心,还有不到半个时辰,务必保住长老们的性命。”
子时过去,冥隐幽潭的鬼门便会暂时关闭,到时灵力便可回到十三长老体内,江朝洲也能脱险。
不到半个时辰。
谢倾安晃晃头,想甩掉那些刺耳喊叫。
太冷了,怎么会比赤血流尽沉入南海还要冷千百倍。
身上的厚衣衫仿佛成了薄薄的宣纸,风雪一浸便透,阴风吹过,鬼魂穿过身体,寒意大马金刀径直入骨,谢倾安冷得浑身发僵,牙齿不停打颤,长老们没了灵力更加不耐寒,皮肤冻得青一块紫一块,嘴唇发乌。
厉鬼还在从湖面涌出,像是有谁踹开了地府的大门。
谢倾安用仅有的知觉握紧天水寒,咬紧牙关,提着天水寒再次穿梭在山峦间,不时反手用剑风结阵,黑压压的厉鬼凶神恶煞,扑过来吞没银链。
明明轮到天光亮起,竹林却升起青白色的浓雾,提前将云曦南脉变得阴沉。
碧玺揉揉惺忪谁也,打开一条门缝。
她瞬间再次缩回屋中,青绿竹门“嘭”得一声关紧。等碧庄主再踏出竹屋时,已经裹上厚重大氅。她的身量不及墨辰也,氅尾拖地,顺着庭廊走到小厨房,里头空无一人,只有一碗尚且温热的皮蛋瘦肉粥放在案上。
“老鬼,还算有些良心。”碧玺口中含糊不清地嘟囔道,不客气地端起碗,准备就这样潦草解决掉早饭。
透过厨房打开的窗棂,能看到竹林里的雾气幽魂般飘来荡去,里头似是藏有从地狱业火中扒出的双手,不经意便会把人猛地拖进去,连呼救都来不及。雾气把视线困于方寸间,如同一座逼仄的牢笼,布谷鸟有气无力,偶尔叫唤一声,诡异尾音回荡重叠。
碧玺心头泛起说不出的别扭和慌张,放下喝了一半的粥碗,快步走到院中。
“老鬼?”她对着空落落的院子轻喊一声,不知道自己为何不敢大声说话。
无人应答。
碧玺更加不安,快步走回竹屋,看到药效未过的墨辰也依旧睡得安稳,心里才稍稍定下几分,重新走出门。
冷意团团袭来,那种可怖的感觉又回来了。
碧玺皱起眉:“破空?”
回应的依旧只有雾气摩擦的声音。
就在碧玺几乎快要承受不住这种寂静,想要逃回墨辰也身边时,几声愤怒的牛哞声叠声传来,她像是抓住根救命稻草,飞快跑去牛棚。
“小点声,嘘……本王知道弄疼你了,但绝对非故意。”镇南王卑微的声音的确是从牛棚里发出,碧玺一把推开牛棚沉重的大门。
只见镇南王袖子高高撸起,满头大汗顾不得擦,双臂正抱着奶牛后腿,一边防牛甩蹄离开,一边防着自己挨踢。冰狼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狼脸写满不想帮不敢帮不能帮,一副对这里的奶牛有童年阴影的可怜模样。
牛棚里原始的气味扑过来,碧玺忍不住捂住口鼻,有些嫌弃道:“你在这里干什么呢?叫你也不理人。”
“挤奶,没听见。”镇南王在百忙中抽出间隙,指一指放在牛身下的铁桶。
碧玺提起裙摆,小心翼翼靠近两步,果然看到桶里已装了大半桶牛乳。
镇南王看她惊魂未定,抬头放缓语气:“碧庄主害怕?”
话是实话,但碧玺根本不可能承认,直接一个三连反问:“今日还要去做奶茶生意?现在不是满世界都在闹鬼吗?谁会不要命地出门去金玉堂喝奶茶?”
“生意肯定是做不了,可总不能让牛祖宗们憋死。”老鬼欲哭无泪,安抚着没能息怒的奶牛,“原本是扶阳村的嫂嫂姐姐们做这些,可本王昨日亲手给扶阳村贴满驱鬼符,眼下外头的光景你也看到了,哪里敢让村民出来冒险。”
于是老鬼和冰狼一个提桶一个动手,不眠不休地从后半夜干到现在。
“王爷劳累了。”碧玺被牛棚的气味熏得有些头晕,随口丢下一句不走心的寒暄,准备快速离开。
“站住!”镇南王突然喊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