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面宿傩垂下眼帘。

他看向自己指端，那里有一道笔直而纤长的红线，红线的另一端正连接在不可见的虚空里。

在那里，物理意义上并不算遥远的身体另一边——那个名为虎杖悠仁的小鬼的心脏正在有力地跳动着。

只要有小鬼在，白鳥觉就不可能真的将他抹除。

真是……

太好了。

这个霎那，诅咒之王两面宿傩那张仍与虎杖悠仁相类似的脸上竟罕有地露出一抹不含任何恶意的、只是单纯而畅快的笑。

能够见证这样的强者，就姑且待在这弹丸之地又何如？

这里，可是最佳观赏席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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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鳥觉可不知道自己这位新出炉的脑内租客宿傩大爷很有可能脑回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成了她的新晋迷妹，而仍然在一圈圈加固着脑内的咒术封印、并且对贾维斯下了时刻监督宿傩动向的指令。

「小姐您……还好吧。」

被压抑许久的人工智能终于上浮，「我会时刻记录并汇报侵入咒灵两面宿傩的行动。当然，也希望宿傩先生能够好好配合。」

在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向来好脾气的人工智能宣誓主权一般并没有避开现在的另一位室友，彬彬有礼的语气里甚至有些算是挑衅。

「呵，连实体都没有的家伙也在这里犬吠。」

两面宿傩发出一声不置可否的嗤笑。

白鳥觉却为即将经历的外面开大会脑内开小会的闹心状况有了一些微妙的预感。

「不然你俩干脆考虑去漫才出道吧？」

贾维斯：小姐，请不要开玩笑。

两面宿傩：呵！

她的思维歪了一秒，煞有介事地想着让人工智能和诅咒之王为她表演解闷的可能性，然后就在两人闹起来之前，悄悄掐掉了脑内通讯频道。

这时，吉野顺平终于七拐八绕地把他们带到了埋伏地点——，

高耸的水流汇入中心钢铁穹窿，四面八方的钢筋混凝土拔地而起，远远看上去恍然如横亘山脉的堤坝没什么区别。这是现代城市建设系统的集大成之作，是东京的景象，是庞大的下水管网构成的地宫。

他们竟然不知不觉到了东京地下宫殿的中心，也是难为这位平日里五体不勤的清秀少年。

“残秽在这里就消失了。”吉野顺平和虎杖悠仁两人仔细检查一番，得出了这样的结论、双双看向白鳥觉的方向。

“自然是消失了。”白鳥觉甚至有些好笑道：“因为咒力主体就在这儿嘛，还需要什么残秽？”

随着她的话语声，一个有着灰蓝色长发的少年一蹦一跳地从穹隆深处走出来。

这是一个拥有完整人形的咒灵，看上去年纪约莫和虎杖悠仁差不多，有着一张长相清秀的脸和一双睫毛浓密的灰眼珠。

但最引人注目的倒不是他的外貌，而是在少年每一寸皮肤上延展开的缝合线。那不像是剖开之后愈合的伤疤，反而更像是质地不同却拼合在一起的玩偶。

粗劣的针脚钉在皮肤上，不知下方扒开来会是怎样的内里。

此时，灰蓝色长发的咒灵穿一身不伦不类的黑色格子半身披肩，看上去像是在散步，孩子气地一步三蹦地踢着脚边的水花向他们的方向走着，披肩下的四肢却不安分地活动。

只见他时不时玩弄一下自己的手指或者是指节、好像对自己的躯体有着无限的好奇一样。

这是一个未知的咒灵。

一个拥有完善到精妙的人类形态的特级咒灵。

下一秒，

“嗨嗨~你就是继国明子对吧~”

灰蓝色头发的咒灵如是开口了：“初次见面——我是真人哟，是只咒灵。不过你们见过顺平酱了吧？我对人类并没有恶意。”

他咧开嘴角露出个真诚的笑容，像是表示友善和无害一般地向白鳥觉几人伸出手来讨要一个友好的握手。

下一秒，

“啪！”

虎杖悠仁却伸手，干脆利落地挥落了真人的伸出的手掌。

“别开玩笑了！刚刚甬道里那些人是你做的吧？！”

他的语气罕有地带着十成十的气愤，两步冲上前说道：“把他们给恢复过来，哪怕是死了、那些人也不该以那个样子死去……”

然而真人的嘴角的弧度却在虎杖悠仁的手掌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便骤然扩大，在吉野顺平瞬间惊恐的呼喊中：

“不！你答应过不伤害他的！”

【咒术·无为转变】！

一个名字从大张的口齿间咀嚼而出。

几乎是霎那间，虎杖悠仁的身体开始四散向外胀大，眼瞳外溢、四肢膨胀扭曲，不受控制的身体组织无节制地向外增生出来，转瞬间就堆成了和刚刚甬道里的死尸相同的东西。

「哈哈哈哈哈，若是老夫还在那小鬼身体里，这状况可不会这样。」两面宿傩在白鳥觉脑内撑着手，语气随意地点评。

灰蓝色头发的咒灵捏捏自己的掌心，又戳戳正在蠕动挣扎的「虎杖悠仁」：

“咦？手感不太一样呢、比我想象中还要容易嘛。”

真人歪了歪头，看向白鳥觉：

“这位继国桑，不做点儿什么吗？还是……吓到了？”

笑容里有种孩童般天真的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