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休息日后,在铭德的学习生涯正式开始。
白妤早晨从家里出发时会给杭臣发一条短信,他收到短信后便会从家里骑车出发。
不久后,两个人能精准地在栀花镇车站碰头。
这辆公车未达栀花镇之前人烟稀少,白妤总是能坐到喜欢的位置。
靠右手边倒数第二排的双人座是她最喜欢的位置。
等靠近栀花镇的站台,白妤会提前打开窗户,探出半个脑袋在人群之中提前寻找杭臣的身影,像是身体里自带的设定一般,她总是忍不住向杭臣挥手。
两个人坐在一起,说昨晚的作业,说今天吃的早餐,说明天的天气。
有一天,白妤朝杭臣分享她贪吃蛇最新的高分记录,她歪着脑袋笑盈盈地说:“长大真的好好啊,我都有自己的手机了。而且老师们居然能理解我们带手机上学。”
关于手机,班主任私下应允大家可以带去学校,但有个条件,在校期间不能开机。他答应大家是为大家放学后的安全考虑。
当时那话一说,底下的同学没有一个不窃喜的。
他们对于长大的理解既简单又直率。
长大,就是不再被家长拘束,拥有自主选择权利,且被尊重理解。
那天的晨光楚楚动人,光斑轻柔地晃动在充满烟火气的车厢里,秋天微凉的风前仆后继地从窗户缝隙里飘进来。
缥缈的金光晕染进杭臣的眼底。
他自然地去握她的手,扬唇笑道:“长大当然很好啊。”
白妤冲他笑得甜美。
她隐隐觉得这话有点熟悉,但她想不起来了,她也不想去细想。
她看得见的,热烈期盼的只有接下来自由又飞扬的生活。
但其实,铭德的学习生活并不自由,也不飞扬。
刚开学那一周各科老师手下留情,所有人都是各个初中的尖子生,应对这种强度的作业都游刃有余。
一周后,老师们仿若商量好似的,急速变脸,每一届课后的黑板都是密密麻麻的字,每一堂课都似念经一般。
坐在后排的白妤悄咪咪打量班里的同学,她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一个充满厮杀的国度。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非常优秀的学生,她只是一个半路出家的和尚,是稀里糊涂又咬牙学习的普通人。
而班里的大部分同学都和杭臣一样,从小到大都是佼佼者。
在她还不适应这种高强度学习时,大家一愣一抿唇已经快速调整好了自己的机制。
杭臣也是。
白妤曾经问过杭臣他的学习方法,他不是什么顶尖的世界天才,没有什么特殊的捷径,他的学习方法极其简单——跟着老师的节奏走,认真听课。
人与人之间的参差就在这时候体现了出来。
白妤沉默了些天。
在十一月某个周五的黄昏,她轮完值日和杭臣一起去车站坐车回家。
夏天的尾声已落幕,秋天的黄昏缱绻艳丽,习习凉风一扫,落叶纷飞,百鸟归林。
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寂静得很。
白妤背着书包,双手抄在校服上衣口袋里,偶尔踢一脚脚下的落叶。
杭臣瞧出她有心事,出了学校后带她拐个弯去了美食一条街。
那家炸鸡壳前几天开了,香气隔着街道都飘进了教室里。
白妤本来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去尝一下,结果刚说完,第二天莫名开始闷闷不乐。
他问她,她摇头只说没什么,她需要自己想想。
以前无论有什么事情白妤都会和他说,现在却开始揣起了心事,怪新鲜的,也怪让人不安的。
炸鸡壳店的门口围了一些人,不算多。
白妤满脑子只有这周末高高堆起的作业,她拉了拉杭臣的衣角,说:“要不算啦,我们改天再吃吧,等会回去好晚了,现在天也黑得早了。我还打算晚上把数学写完的。”
杭臣:“是谁之前说要和我把这里的食物都尝一遍?没事的,来都来了,我给你买。如果你回家害怕,我等会儿送你回去。”
“不是啦,我怎么会害怕……”白妤肩膀塌了塌,叹气道:“我只是一想到那些作业有点烦。”
杭臣边付钱边问:“今天的课有没听懂的地方?”
“听懂了,但又感觉没听懂。”
杭臣笑说:“你这话,我也觉得自己听懂了却像没听懂。”
白妤再次叹气,无奈一笑,转身望向镶了金边的落日,碎光波光粼粼,她不由地眯起眼睛,默默调整自己的心情。
杭臣低眸注视她,轻柔地揉了一把白妤的脑袋。
两个人相视一笑。
三分钟后,老板把剪成小块的炸鸡壳递上,笑眯眯地说:“好吃再来啊!”
杭臣说:“好。”
他接过颠了颠鸡块,让烫人的热气散了些后才转手递给白妤。
白妤双手捧着热乎乎的炸物,心里头不由地也暖了一些。
两个人往车站方向走,途中经过那家即将开业的面包店,面包店装修走的日系风,大面积的落地玻璃窗户上贴了一只白色柯基狗。
白妤眼睛一亮,指着面包店说:“呀,那个店好好看啊,还贴了小狗呢。”
杭臣说:“那我们等它开业就来尝。”
凑近一看,店铺门口的小黑板上写着:即将于11月20日开业,欢迎光临。
“20号……”白妤一算,“那就是下周一。”
“那我们周一中午不去食堂了,就来这儿买面包。”
白妤本想点头说好,但是一想到周一密密麻麻的课表心就沉了下去,炸鸡壳带来的温暖也随之消散。
她慢慢直起腰,思考后说:“再下次吧,周一都是主课,中午作业最多,还是食堂吃饭比较快一点。反正……面包店就在这里,也不会跑,以后有的是机会吃。”
说完,白妤捏着竹签戳了戳鸡块,抬头朝杭臣笑,示意他继续往前走吧。
通往车站的大道两侧栽满了梧桐树,阔叶被季节染成层次不同的枯黄色,地上一不留神儿就会被秋叶铺满,一脚踩上去,沙沙作响。
杭臣观察着她,几步路后他忽然意识到了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