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初升,如熠熠生辉的明珠,光芒将保持静止的两个人晒得发烫晕眩。
公车释放完人群,车门一夹,扬长而去,留下人来人往的嘈杂车站。
有人在吆喝着卖酱香饼,有人扯着哭闹的孩子过马路,有人和熟人碰上大声呼唤对方的名字。
可这一刻又是这样安静。
任何声音都流淌不进耳朵,只有彼此扑通扑通鲜活的心跳声击打耳膜。
阳光炽热,拥抱紧密,不断升高的体温刺激内啡肽分泌,不知不觉,额头上溢出一层细细的薄汗。
白妤双眼闭紧,睫羽如蝴蝶振翅般轻颤,可无论怎么克制,眼泪还是渗了出来。
心里准备的万千言语,都融化在他的怀抱里。
除了一句‘我很想你’,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杭臣感受到她身躯越发颤栗,还有轻微的吸鼻子的声音。
他缓缓睁开眼,右手上移,手掌贴上白妤的后脑勺,轻而有力地安抚。
他低柔地喊她:“小白。”
“嗯。”似小猫叫一般的微小回应。
“说好不哭了的。”
白妤咽了咽喉咙,搂着他脖颈的双手微微松动,慢慢往后靠,脚跟着地,和杭臣拉开数十厘米的距离。
她垂下脑袋,忽地变得不敢直视他,眼眸盯着他的白色球鞋,慢吞吞地说:“我没哭,我只是……太开心了。”
说完,她不太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嘴唇。
杭臣一笑,说:“是么?我看看。”
他弯腰去寻她的眼睛。
他突然凑近,语气里带着几分逗弄,白妤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将脑袋垂得更低,试图阻挡他的灼灼视线。
杭臣还在逼近,“看看也不行吗?我要确认一下。”
白妤左躲右躲,被他弄得失笑出声,娇憨道:“你干什么啊……”
见她快退到马路上,身后车辆飞驰,危险十分,杭臣拽住她的手,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他胡乱揉了揉她脑袋,说:“就是想仔细看看你。”
白妤心跳漏了一拍,脸颊的红晕漫到耳根。
更不敢抬头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杭臣见她一副害羞模样,不禁笑起来,压低气息说:“是不好意思让我看吗?但我到现在都没看清你的正脸。小白,我想好好看看你。”
白妤被他说的脸快烧起来,他越是正经渴求,她越抬不起头。
白妤做作地晃了两下,实在不知怎么回应他,干脆一把推开他,自顾自地朝左边走,只留下一句几不可闻的:“我不要理你了。”
杭臣站在原地,望着白妤发光的背影笑得肩膀抖动。
许久未见,她还是这样可爱。
几秒后,他喊道:“走错啦,小白,是这边。”
闻言的白妤脚步一滞,半信半疑地回头看他。
杭臣穿着一身黑,黑帽子黑体恤黑色休闲中裤,肩上还背着黑色的双肩包,只有球鞋和他的皮肤是白色的。
阳光下,他的笑容一如既往地和煦明亮。
隔着这样一段距离,白妤才敢直视他的面孔,但黑色帽檐遮住了他的眼睛,她看不真切。
这一天,是白妤先意识到时间珍贵,见面不易。
杭臣在那边再一次喊她,并且伸出了手。
白妤的视线落在他的手掌上,她没再多虑,压着混乱的心跳,笑起来,像只轻盈的鸟儿,飞回她的专属岛屿。
正当她跑回他身边,欲把手放入他的掌心里时,像是阴差阳错一般,杭臣很巧合地收回了手。
他捂了捂后脖颈,说:“走吧。”
白妤只好垂下手,搭在自己斜跨在身的小包上。
她微微低头,扫去一些紧张和羞涩,轻快地问:“不往那边走吗?那我们要去哪儿啊?”
杭臣说:“你走的那边是小学的方向,我们去栀花镇的幼儿园看看。”
白妤讶然:“为什么啊?你又不是在这里读的幼儿园。”
“想看看你的童年。”
白妤歪头一笑,“我的童年……只有妈妈和我自己,和你认识之后才不孤单的。”
“那我也想看一看。”
两个人像散步一样,朝着幼儿园的方向缓缓前进。
沿路栽种了二三十年的柳树一年比一年老陈,像一颗巨大的地肤草,枝叶繁茂,纤长的柳条在晨风中飘动,给树荫送去些许凉意。
灌木状的栀子花花丛贯穿整条公路,花香四溢。
他们晃动的影子被拓在这些高矮不一的植物上。
偶尔,彼此的手因为晃动而触碰在一起。
白妤正在说昨晚转圈被邻居看到的糗事,但目光偷偷瞄向杭臣垂在身侧的手。
又一个偶尔,身边有车驶过,走在里侧的她担心杭臣的安全,下意识拉住他的手腕把人往身边拽。
她说:“小心点,现在车比以前多多了。”
杭臣低眸,浅笑,问:“然后呢?那个叔叔没笑你?”
“肯定笑了啊——”话音戛然而止在白妤看到两个人勉强算是握在一起的手上。
杭臣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去,他的笑一丝丝敛住。
像是想到什么,他不着痕迹地挣脱开白妤的手,想做点什么事情掩盖这种刻意,但事发突然,他大脑空白着。
眼睛一瞥,瞥见白妤右脸上的奇怪鼓包。
杭臣假装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装模作样地说:“别动!”
白妤被他郑重其事的语气吓到,果真一动不敢动。
她结巴地问道:“怎、怎么了?是有黄蜂吗?还是有虫子?”
杭臣弯腰靠近,微凉的指腹点了点白妤的脸颊,他问道:“你的脸怎么了?过敏了吗?还是……谁打你了?”
白妤松气,给了他一记棉花拳,撇撇嘴说:“你才被人打了呢,是昨晚的蚊子咬的。”
“啊?”杭臣这会儿是真惊讶了,“什么蚊子,咬的这么有水平?”
“我就知道你会笑我!我就知道!”
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杭臣笑意加深。
有几个瞬间,神经错乱,给人回到了几年前的错觉。
杭臣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想捏捏她的脸,但很快被理智压制。
他继续往上抬手,摸到自己的帽檐,压了压,笑道:“走吧,我尽量克制住,不笑你。”
白妤看向他的时候,他已经先一步往前走,留给她一个瘦削挺拔的背影。
白妤快步跟上他,目光不自觉地再次瞟向他的手。
心里泛起一些微妙的异样感觉。
今天是周三,幼儿园的小朋友也要上学。这个点正是家长送孩子上学的时候。
栀花幼儿园门口熙熙攘攘。
还有上了一年的孩子在门口哭着不要和妈妈分别。
白妤盯着那小孩子看了会,踌躇问道:“杭臣,我们还要过去吗?感觉我们在这里好奇怪啊。”
她想,不仅家长会投来奇怪的眼光,门口的保卫老师也会禁止他们靠近吧。
杭臣比她坦然自在许多,他说:“不进去里面,就在门口看一下。”
“那好吧。”
白妤挺了挺胸膛,让自己脸皮厚起来。
两个人跟在几个小朋友后面朝幼儿园的大门走去。
这是一条十来米的宽道,两侧还是那些夹竹桃,稍稍走进去一点,就能清晰地看到被树叶遮住的幼儿园门牌。
不再是从前的饱满糖果色,院长不知换了新的招牌设计,看起来更符合现在这个时代的风格。
透过大门栅栏望去,里头的房屋操场都被翻修过,就连滑梯城堡都变得比以前高大上多了。
杭臣问她:“这里还是你小时候的样子吗?”
白妤摇头,“不是了,一点都不一样了。”
两个人呆了几分钟就走了。
折回身去小学的路上,杭臣问白妤还记得幼儿园的事情吗?
白妤绞尽脑汁回想,说了一些断断续续的事情。
比如第一天去幼儿园时她很乖,她都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