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臣嗯了声,“你到时候就是总裁夫人。怎么样?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开不开心?”
“开心!太开心了!那我明天开始不去做暑假工了,我们直接结婚吧,我也要继承你的家产!”
“好啊。”
“好你个头!”
说笑间,没一会就到了目的地。
刘姓同学家的菜馆开在铭德边上的商业街的拐角,五颜六色的灯牌闪烁个不停,还没靠近大门爆炒食物的香气就飘了过来。
食材新鲜,价格亲民,生意一向红火,门前停车位一个不剩。
杭臣只好停在了稍远一点的地方。
两个人手牵手走进菜馆,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穿过山水金银风格的走廊,来到最靠里最大最豪华的包厢。
班里的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也各自选了座位落座,像是故意的一样,把班主任江应边上的两个座位空了出来。
以至于,一进门,几个同学就热情地簇拥着他们两个对着空位入座。
不好推脱,迷迷糊糊地坐了下来。
直至,身边传来江应的声音。
自北京医院一面,所有老师都没再与杭臣见过面。
江应联系得也不算多,一年一通电话。
但不是因为寡情。
只是像社会默认的某种规则,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为此忙得焦头烂额,那些纠缠着的情感随着时间流逝,只能埋在心底。
如今再见,在这样一个只谈锦绣不谈坎坷的氛围里,情感松动,记忆滚出,江应反复瞧着近在咫尺的杭臣,不禁红了眼眶。
他沉着呼吸,扬起笑容说:“哎呀,真是杭臣啊!刚刚进门我还不敢认!那些个兔崽子天天瞧着,不觉得变化大,你两年不见,倒是真的不敢认。怎么样?”
江应放缓声音,“身体怎么样?我之前和你妈妈打电话,说你挺好的。”
杭臣朝那几个推搡他坐下的好兄弟送去眼神杀,笑了几声后,视线转到身旁的江应身上。
他回答说:“身体没什么问题,继续养着,过几年再看,如果到时候……”
话不用说全,大家都懂。
江应拍拍他肩膀说:“尽人事听天命,享过程勿杞人忧天。”
杭臣了然一笑,“是的。”
江应点头,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投向杭臣身后的白妤,打趣道:“那这位漂亮小姑娘也是我们班的吗?”
白妤在喝果汁,头一回被老师调侃,呛得猛咳嗽。
杭臣给她顺背。
其余人不知不觉地静下来,投来起哄看热闹的眼神。
江应的视线在二人之间流转,轻笑道:“你们呐……”
话锋一转,江应指着看戏的那些人说:“还有你们!各个都自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藏的很好,我们可是比你多吃十几年的饭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吼~”
“哦~”
猴叫声一片。
笑谈间,刘同学领着一排服务员进来,手上端着他家的各类招牌菜。
量大管饱,香气金黄。
上完菜,刘同学的父亲握着两瓶珍藏红酒姗姗来迟。
他望着一屋子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笑呵呵道:“叔叔的一点心意,庆祝你们都长大成人了,都未来可期。还有感谢几位老师,这几年尽心尽力!”
这份厚礼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推脱,不知所措地看向刘同学和陆潭。
陆潭作为一班之长,等会还要和前台结账,这两瓶酒的价格怕是要超出很多人的分担能力。
他霍地站起来,不疾不徐地说道:“刘叔,我们不喝酒,而且这个太过贵重,真的不能这样。”
刘父大手一挥,“再贵重,能有你们的今天贵重?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毕业宴,尽兴才好?不是叔叔要说教,你们啊,再过个十年就知道了,今天,这辈子只有一次。”
同学们笑着,不太理解地听着。
只有几位老师笑里藏着往事,听懂了这番话。
江应打圆场说:“大家快谢谢刘叔叔,谢谢刘同学,你们也都成年了,可以喝点。今天,我们就来比比,谁醉得最厉害。”
有了大人下决定,大伙儿也不再拒绝。
红酒木塞‘啵’的一声被提起,甘醇的葡萄香气溢满整个包厢。
大家举起酒杯庆祝。
A桌是江应和语文老师。
江应说:“三年风霜与共,如果我们几个老师有任何对不起你们的地方,喝了这杯酒,原谅老师。”
语文老师说:“梅花香自苦寒来,宝剑锋从磨砺出。在座的同学,不论这次高考你是否如愿,你都要相信,在这个过程里你已经有了无可取代的成功!”
B桌是数学老师与英语老师。
数学老师说:“我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不如你们语文老师,我就说点简单的。祝各位同学往后人生路平坦顺遂!”
英语老师说:“那我就更得说点实际的了!同学们!你们马上要踏入新的路途,那里是广阔自由的,有什么想做的一定要去尝试。勇者无畏!”
酒杯碰壁,清脆响亮。
“山一程水一程,老师就送到这里了。”
酒水兜转几圈,年轻的身体第一次受到酒精的冲击,都有些招架不住。
男生们开始搂在一起胡言乱语,悉数三年同窗的糗事,高喊以后苟富贵勿相忘。
女生喝得相对少一些,脑袋挨着脑袋,细声说着七月的琐事和对九月新征途的期许。
白妤只喝了半杯,但整个人轻飘飘到像跌进了云端,脸蛋似火烧云一般。
她歪着脑袋同左手边的马盈薇与江素说话。
三个姑娘,要去的大学散落在三个不同的城市。
泪眼汪汪地相互许诺,以后一定要多联系,有时间一定要相聚。
杭臣一口酒都没喝,几乎整个场子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
江应顶着酡红的脸,拉着他说东说西。
聚会在九点散场。
他们在马路边笑着与彼此告别。
大手一挥,头也不回地离开。
高喊着:“下次见!”
站不稳的白妤醉醺醺地看着杭臣笑,举起纤细白皙的手,认真朝他挥手:“我也要回家了,杭臣,下次见!!!”
杭臣:“……”
他盯着她看了会,轻叹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拨开她被风吹得凌乱的长发,饶有兴致地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回家呢?”
白妤缓慢地眨着眼,浓密纤长的睫羽偶尔带出几抹生理性泪水。
她迷茫地望着杭臣,下意识地用脸颊蹭了蹭他冰凉的手掌。
她吃力地回答说:“你忘了吗,我们都是坐公车回去的呀?”
“没忘。”
“那快点呀,不然要赶不上了。”
说完,白妤握住他的手,步伐踉跄地带他往前走。
杭臣配合地被她牵着走了一段路。
快接近车水马龙的主道路时他一把把人扯了回来。
手指轻点头她脑袋,“下次绝对不让你喝酒了。”
“啊?”
“走了,回家了。”
“啊?”
“我送你回家。”
“啊?”
杭臣被她这傻不拉几的模样逗笑。
他蹲下,拍拍自己的肩膀,“上来,我背你过去。”
白妤思考了一秒,像一只软绵绵的玩偶熊趴上了他的背。
她说:“公车终于来了,杭臣……你坐上了吗?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回去了……”
杭臣结结实实地勾住她双腿,朝车子的方向走去。
盛夏燥热,路灯昏暗,他们的影子出现在每一个光晕下。
他回答她说:“坐上了,以后都一起回去。”
白妤傻笑起来,“可我马上要去z大了,坐不了公车了。”
“我陪你去z大。”
“你怎么陪?你都没有和我一起考试……”
“我重新学呗。”
“重新学……重、新、学……重新学……”
白妤重复着,眼睛逐渐睁不开,倒在他背上。
杭臣将声音放得很低,说给白妤听,说给天地听,说给自己听。
他说:“是啊,重新学,我们不是在很久以前就说好了吗,要去一个大学。现在,也还来得及吧?”
“来得及吧,小白。”
“肯定来得及。”
说到最后,杭臣轻轻一笑,掂了掂白妤,将其架得更紧,缓慢踏实地往前走。
他的人生,短暂或长久,也许应该都试着将其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