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齐的声音里充满了笑意,旁人只道这主仆两人关系好,烟却听出了他的打趣。
她矮着身子穿过人群,一溜烟地跑到元齐身旁,真如一只黑猫一般蹲在他脚边,还伸出手拽了拽他的下裳。不顾书墨满脸的幸灾乐祸,烟很是委屈地道:“一觉醒来就找不见公子,还好我聪明,闻着味儿我就来了,可是他们不让我进,我只好翻墙进来咯。”
这一番话说得很是合情合理,烟面上委屈,心里却在想,不就是飙演技嘛,谁不会啊?
果然元齐也很上道,顺势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看向一旁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笑道:“让江城主见笑了。”
江城主也是个通透之人,且不管眼前之人是否在做戏,他只需卖了元齐这个人情,对他百利而无一害。
便抬起手,道:“元公子言重了,既是一场误会,那便都散了吧,只是这府里的巡防,确实要再加强了。”
言外之意就是这擅闯进来的小鬼头他可以放过了,但今晚巡防的负责人依旧要受罚。
烟想到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不禁暗自叹息,罪过罪过,以这时代的安防水平,能防得住她的人恐怕还没出生呢。
却也没善心泛滥,站起身就跟着元齐屁颠屁颠地往内堂走去。
说来奇怪,这江城主虽然大腹便便,却不显一丝油腻,而他无意间露出的手臂上更是青筋交错,看得出来是个习武之人。只是不知为何,那肚子却大得吓人。
很快,烟就有了答案。
那管事的将元齐一行人引到了城主居住的院子里,临近卧室时,他却屏退左右,徒留了城主和元齐二人进去。
烟和书墨自然留在了门外,烟注意到,一直背在书墨身上的小木箱也被元齐拿走了。
“你们说的病人,就是这一位?”烟小声地问道,想从书墨那打听点什么来。
涉及病人隐私,书墨居然破天荒地没跟烟耍嘴皮子,闭紧着唇看样子是不想说话。
烟也不会自讨没趣,四下看了看,问那管事的:“站着好累,有没有地方可以坐一下?”
书墨闻言瞪大了眼珠,显然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公子在屋里为病人诊脉,他们候在门外就是以防公子传唤,帮忙打打下手什么的,她不仅毫无做下人的自觉,甚至还想把自己当客人,堂而皇之地找主人家要方便。
管事的也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人,但既然她开口问了,他便没有不理的道理,更何况方才看这小童跟元公子的相处,两人的关系似乎没那么简单。来者是客,给人好好伺候着总是好的。
便招了招手,唤来一名院里的丫头,带着烟去了主院里待客用的茶厅。
进了茶厅,就没有让客人干坐着的道理,于是等元齐忙完来到茶厅之时,就见烟面前摆了一桌子的茶点蜜饯,还有花生瓜子等干货,烟翘着腿坐在凳子上,嘴里咀嚼个不停。
甫一看到元齐,烟还是惊了一下,手忙脚乱地将面前的残骸收拾好,抹了把嘴,这才规规矩矩地站到他身后,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直笑:“公子你去太久了,我一时无聊就多吃了一点,这位大人你不会介意的吧?”
后一句是对站在元齐身后的城主府管事说的,因着不知道他的名字,烟只能笼统地用“大人”来代替了。
那管事的本来对烟这种无礼的行为颇有微词,听她这么一说反倒抬起了手,拱手道:“这声‘大人’在下却是不管当的,在下名叫梁恒,是这城主府的一名管事,您唤我一声‘梁管事’即可。”
说完抬起的手也不放下来,而是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元齐道:“元公子此番救了城主的性命,也相当于救了整个锦州城以及辖区周边百姓的命,梁某人微言轻,无法帮到公子什么,谨在此替我们家城主,以及诸多百姓,感谢公子的大恩大德。”
说着就要跪下。
元齐出手制止。
烟也没见他怎么使力,那梁恒的膝盖就好似定在半空,不能再往下了。
“元某此次前来,是与你家城主做过交易的,关于酬劳你家城主也应允了,元某此行便算得上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因此你不用额外感谢我。”
说完,他的手一用力,梁恒就站了起来。
梁恒稳住身子,面上有些讪讪,但他依旧表示着自己的感谢:“不论如何都是元公子救了我家城主的命,此前我们也找过很多所谓的‘神医’,但他们都对此病症束手无策,这才不得不找上了素有‘医仙’之称的您。”
梁恒一边引导着元齐二人往茶厅外走,一边道:“梁某也知道您几年前曾在金銮殿上立过誓,不再与官宦权贵有任何牵扯,故而一开始病情还不算严重的时候我们也不敢请您,如今实在是万不得已了才……”
元齐抬手,示意他明白。
梁恒这才停住话头,转而邀请道:“天色已晚,元公子一行不如就在城主府歇下?”
元齐摆摆手回绝:“此来锦州也是顺道,行程有些紧,就不过多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