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简直不敢相信,人人口中传颂的心怀苍生的闻人湛,竟然会不顾她这样一个苍生的性命,转头就走。
“你回来,给我回来!”可不论她怎么喊,都无人再回应她。
商聆握紧双拳,以此发泄心中不快,“待有朝一日我重掌魔族,定要烧光这世间所有的荆棘藤蔓!还有所有仙门蝼蚁!”
兄长商妄死后,其他魔族势力也妄想魔尊之位,一晚她被毒了三次,被刺杀了两次,却还是力排万难一举成为新魔尊。
所以,这才哪到哪,她是绝不会放弃,闻人湛的命她要,魔尊之位她也要!
气归气,但不能让情绪左右她,成大事者,从来不会被情绪左右。很快,她便平复了心绪,冷静下来。
穿过黑林,闻人湛寻到了一处微弱光源。走近一看,才看清并非掉落下来的魂镜,而是一盏古怪的灯。
灯盏上的烛火呈灰色,不似寻常烛火。
他伸手触碰,却没有一丝烫伤的痛觉,此火不伤人。
他拿着灯盏继续前行,天色浓稠如墨,但这不是真正的天,是被魔气掩盖了原本的颜色。
也不知寻了多久,闻人湛的衣袖被拽住,是少女阴魂不散的追赶上来。
被藤蔓刺破的皮肉一阵阵刺痛,商聆将血抹在了闻人湛的袖子上。她说话变得夹枪带棒的,声音也一改之前的娇气:“闻人师兄真是好雅致啊,我还以为你已经寻到了魂镜,没想到竟还在这里徘徊。”
她如今完全不掩饰自己的喜恶,就差没把“给我死”三个字刻在脑门上,连手里扯着的袖子,都用指甲在磨,恨不得撕破他整张肉身皮囊。
于她而言,此时闻人湛更像是一条犬类,即便是伤重的他也比没有修为的自己要好太多,拉着他防身,免得一个不小心又被何物缠绕牵绊住。
闻人湛举着灯盏前行,另一手扯了几下衣袖,试图让她放手。
“师兄方才就丢下我不管,哪有念及一点同门之间的情意?我见你这样冷血无情,倒是有几分魔修的样子,规劝师兄一句,不如早日弃仙从魔,不要白白浪费了你的好根骨。”
而回应她的只有冷冷的空气。
两人走了很久,没看到妖兽也不见魂镜。天幕渐亮,商聆是要歇息的,莫名觉得头昏沉,累得往旁边石头上一坐。
她一把拉住闻人湛的袖子:“休息会儿吧,我真的累了,就歇一会儿。你不许趁我睡着再丢下我,事不过三。”
闻人湛没有回头,刚想扯一下袖子让她放手,便发现袖子突然一落。他回头一看,用托着的灯盏照过去,灰色光线笼罩在一方宽大的墓碑上。
吾妻苏魅儿之墓、袁大野之墓,是一个合墓。
他对聒噪的女弟子是如何消失的,丝毫没兴致。转头继续往前走,没有什么能阻挡他寻找魂镜的下落。
明明前一刻还说困的商聆,后一刻一晃神,人便到了一个小屋子里。
屋子是茅草搭建的,商聆的手脚被麻绳捆绑着,低头一看,身上的衣服变成了玄墨色。
屋子里呈灰色色调,一位穿着绿衣的妇人手托铜镜,慢慢走近商聆。衣服显然洗得有点发旧,脸上的表情也是发苦的,一筹莫展,皱眉微拧。
绿衣妇人一颦一笑都沾染上了一层灰色,脸上几条横七竖八的疤痕,十分触目惊心。
商聆觉得这人颇为怪异,举手投足间看着心里怪不舒服的。
绿衣妇人:“姑娘,看看,喜欢么?”
商聆望向镜中的自己,少女的脸也蒙上一层灰色,不见半分生气。
不过她不惧鬼怪的这点小手段,眼神淡定地扫到妇人执着的铜镜。若是没看走眼,这就是丢下来的那面魂镜,这么一看,这魂镜也十分普通,哪里值得人费劲去寻的。
商聆大口喘气,一副受惊的可怜样:“多谢你将我打扮得如此好看。可是......我怎么会在此处?这位姐姐,我不是故意打扰到你的,你放过我吧。”
“妹妹别怕。”绿衣妇人将铜镜如破铜烂铁般丢到地上,一把揽住商聆的肩头,商聆身子跟着轻微晃动,发髻上的两根白色发带也被扬起。
绿衣妇人口吻亲昵道:“我叫魅儿,夫君叫大野,家中就两口人,以及未诞下的幼子。我见你颇为有眼缘。”
身家都全盘托出了,商聆隐隐觉得不妙,这妇人连家中几口人都数不清,说话倒三颠四的。
身处在这个阴气极重的地界,商聆不得不防,就是她身无魔气,想防什么也都防不住。
素来听闻鬼怪吃人,若是有点魔气能运用,也就不跟这鬼怪在此胡扯。一股有心无力的感觉,使她更加发愁。
落得如此任人鱼肉的地步,商聆心中重重叹息,忙摇头:“不不,好姐姐,我实在配不上你的幼子。”
“说笑了。”苏魅儿神色一凛,重重推搡商聆,商聆侧摔在床榻上,只见一股怪风撩动苏魅儿的黑发,苏魅儿挥袖甩手:“我儿还不知是男是女。我邀你来,是想你做我夫君的小妾。”
娶阴亲是常见,头一回听说替自己不是人的夫君娶小妾的。虽没看过苏魅儿的夫君,但闻得出她身上除了腐尸臭味,没有半点活人的气味,以此可见,她的夫君也不是活人。
“以我这般短命的样貌,你的夫君是瞧不上我的。”商聆的脸被侧压变形,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你有所不知,我的八字不好,生来命苦,命运凄惨,许久都没吃过饱饭,娶我做小妾,会连累你们一起倒霉的。”
苏魅儿掩唇一笑,“那我们还真是天生的姐妹,我也是个很倒霉的,天生便倒霉。做我夫君的小妾,我们便能一直做姐妹,在这一方天地里幸福地活着。”
听鬼怪在这里掰扯死活,商聆倍感无言以对。
商聆看这女人的言行过于癫狂,横竖说不通,只得退一步:“那我们做个交换,如何?”
她顿了顿,“跟我一起来的那个郎君,是我的兄长,我与他自小相依为命,长兄如父,我成婚,他也得在。你帮我将他也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