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隆德从袖中掏出一段红绳,上面吊着几只铜钱。他将三枚铜钱取下,一一放到三人手中。
“此物乃老夫从山寺中所求,有护佑之意。多年过去我一直带在身边,若路遇熟人认得老谢我,你们就将此物递到他眼前,兴许那人给老夫一个面子,便会像老吕一样好好招待你们。”
掌心的铜钱并非市面上流通的货币,乃是寺庙中铸造,纹理奇特,依稀辨认出“谢”字。
林夕眠道:“好,谢谢师父。”
江潮和马钱多道:“谢谢老先生。”
一日三餐在江府解决,厨子技艺精湛,煎炒烹炸、蒸煮炖烤样样精通。
饭菜都由林夕眠点,她从不吝啬自己的肚子,一整张桌子摆满各色菜品。
一盘红烧鱼热气腾腾,鱼身色泽红亮,汤汁浓稠。一碗酸菜鱼,撒上酸菜与辣椒,两味齐全。一锅浓郁的鸡汤,肉香四溢,浓香滋补。
马钱多爱吃扇贝螃蟹,林夕眠便多点了几道海鲜。谢隆德爱的猪肘子和劲道牛肉也不会少。午餐过后还有甜点与水果。
正午的风从纸窗吹来,风铃叮当作响。
“这菜放了辣椒油,”林夕眠指指那盘海螺,对江潮道,“你就别吃了,不然半天也缓不回来。”
多日朝夕相处,她对江潮的口味了如指掌。他偏爱清淡饮食,滴辣不沾,一锅汤里放一粒小辣椒,他就能喷出火焰来。
江潮忌辛辣,还挑食。许多次她与马钱多大鱼大肉吃着,江潮就在旁边喝青菜白米粥。他爱吃的菜不多,糖醋排骨、老母鸡汤、蒸馒头……每次林夕眠都会为他点上一份。
“嗯,好。”江潮颔首。
菜肴飘香诱人,林夕眠夹了一块红烧肉,口感软糯,轻轻咀嚼,浓郁的肉香在唇齿间散开。她扒了一口饭,心满意足地咧开嘴笑。
余光瞥见身侧,江潮抬手从盘中拿过一只虾,瘦长白皙的手指一点点剥弄,鲜红的虾壳脱落。
“那虾也辣,”林夕眠见状立即道,起身倒了一碗清水推到他面前,“多喝水,解辣。”
江潮轻轻笑了一声,舒朗清澈,将虾肉放入她碗中,“是给你的。”
……
几人边吃边聊,江潮话多,多半是他在说。他道:“谢老先生,您行走江湖多年,了解‘机关诡匠’崔鹤帆么?”
获得穿越秘术才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两人谁也没有忘。
谢老怪年逾五十,与吕老这样的民间侠客不同,他真正接触过武林门派与高手。
“崔鹤帆?”谢隆德眯了眯眼,“三十年前‘拏云之战’,那时他二十岁,魔教一把大火烧了魏榆东城,烟火尘埃中,我曾远远见过他一面,太远,脸都没有瞧清……”
最近的日子时常见江潮捧着一本机关论,谢隆德便当这孩子痴迷机甲,补充道:“你此行去魏榆宗观赏武林大会,若真是诚心崇敬他,可以找隐居的潭良为与沈流筝,此三人同称‘轻舟三客’,他们对崔鹤帆的了解比老夫多。”
江潮道:“好。”
破局点还是在于潭、沈。
马钱多啃着螃蟹腿,迫不及待问道:“那‘万毒仙姑’杜敏斓呢?先生可认得她?”
“杜娘老夫认得。”
几杯烈酒下肚,谢隆德咂咂嘴,一脸餍足。其他人不饮酒,从“极乐之境”赢来的“仙人羡”全部归他。
马钱多道:“太好了!小女此次前往彭溪门,意在拜仙姑为师。您多和我说说她老人家……”
谢隆德道:“杜娘平日悬壶济世,乐善好施,江湖中的名号可是响亮亮的。当年老夫意外受伤,也曾受过她的恩惠……”
林夕眠忍不住插嘴道:“受伤?师父武艺超群,是如何受的伤?”
谢隆德弹了弹她的额头,动作不重,带着几分宠溺,“过去的事,不要多问。”
男人转向马钱多,道:“不巧,这位仙姑也隐居避世了,比魏榆宗的那两位还难寻……极少露面,恐怕我去作客她也拒之门外……对了,杜娘喜欢花,尤其是明艳的花。你若是一心拜师,可奉上一束鲜花。”
“好!我一定去山野间采一大束鲜花!”
谢隆德抿了一口酒,陶然自得,“拜师,学艺,医药,机关……就是因为你们这群年轻人,江湖才有意思。”
……
几人即将前往彭溪门,谢隆德也准备离开。他一直来如闪电去若疾风,下次见面也不知是何时。
林夕眠用红绳将铜钱串起来,挂在腰上。
江潮道:“夕眠,你手真巧,替我也弄一个呗。”
马钱多道:“我也要我也要。”
“好。”
三人整整齐齐地挂上红绳铜钱,在江府门前为谢老怪送行。
黄昏时分,天地间染上一层橙光。晚风袭来,鸟雀叽叽喳喳飞回巢穴。
林夕眠恋恋不舍,道:“师父,您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回桃源镇……”
谢隆德只笑道:“有缘自会再相见。”他已经扔掉木拐杖,手里握着从赌坊赢回来的长剑。
街边两边的店铺陆续亮起灯笼,门前旗帜在晚风中摇曳。
谢隆德忽然正色道:“还有一事……阿眠,很重要,你记着。”
他的眼眸陡然锐利如刃,林夕眠明白是有要事叮咛。
“师父请讲。”
谢隆德一字一句道:“不要与魔教有任何纠缠,若是再遇见他们的死士,切莫以硬碰硬,走为上策。”
林夕眠道:“徒儿明白。”即便是谢老不嘱咐,她也不愿与魔教有纠葛。
“还有……”谢隆德张张口,犹豫片刻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罢了,没事了。有缘再见,三位孩子。”
石板路光滑无比,此刻在夕阳照拂下泛着微光。晚风轻拂,扫去白日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