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架飞机,一架飞往拉斯维加斯绿洲赌场,另一架则飞往德克萨斯与家人团聚,只留下我在纽约对着杰夫无时无刻不冒出咒骂的嘴放空思绪。
这根本不公平,面对麦克的是奢华的雕塑喷泉,面对凯的是家人的贴心问候,我却在连续几周的时间里被充满酒气的杰夫按响门铃。
也许酒精导致了他的大部分烦恼,我甚至不想回顾他模糊不清的抱怨。
坐在钢琴旁,他将手中的酒杯重重的砸向琴身,又一次展开了毫无意义的讨论。他总是引出讨论的话题,从乐队里的人想法不一而引发的争吵,到台下并不能欣赏和旋的观众,通通被他拉出来审视了几遍。
天,这根本毫无意义。
他的手盖在我手上,汗津津的。“我相信你能懂这种感觉,洛蔓…当你站在舞台上的时候,虽然所有人为你尖叫,但他们却只是为了你光鲜亮丽的表面而疯狂。他们不在乎…”他的手指戳起我的锁骨,颇有点无赖的作风,“他们根本不在乎你心里真正想表达的想法!不在乎你手中演绎出的曲调浪费了多少个无法入眠的夜晚。但…她们却能随着你的一举一动脱下衣物,对着你扔出联系方式,然后共度…”
杰夫不再继续说下去了,揉了揉遮盖住细长眼睛的黑发,略有些苦恼的笑道:“瞧我在说什么胡话,洛蔓。”
“没什么。”我拿起摇晃的酒瓶,确保酒水不会流到地毯上。“你又不是第一天表现的像个疯子了,杰夫。早在麦克的家庭聚会里,你便把所有脸面都丢光了。在草坪上大声咒骂,引得西西里人都捂脸回避的不是别人,正是你,杰夫·混蛋·贝克。”
“我给你带来麻烦了吗?”杰夫一瞬间清醒了似的,却又很快恢复了平常那副该死的模样,“我把自己口不择言的原因怪到你泡的覆盆子酒水上面,该死的意大利佬…家庭聚会上的饮品是高度酒…”
“噢,随便你吧。杰夫。你什么时候能清醒一点?我并不想在你和醉鬼没差别的时候聊天。”
抱怨的话被杰夫用漫不经心的揉搓眼睛动作打断,他对着我的方向扯起嘴角,口中说着“你在说什么胡话?”,手抓住我,只留给我黑色皮衣外套的背影。
我们穿梭在舞厅和俱乐部里,就像是两条永远不知疲倦的随着捕捞而登船的银色带鱼,只等着在各种摇滚乐演出中心脏迅速充血爆发后在几秒中失去热烈短暂的生命。
长达几周的高曝光行程引得狗仔队们疯狂围堵,杰夫挡着那些随处可见,放大数十倍的高清镜头,坐在我对面,点燃一根根香烟,看着我吃下甘蓝,小番茄,喝下掺了朗姆酒的可乐。
“不知道你怎么能受得了这些人…我的大明星感受到乐趣了吗?”
杰夫讽刺的开口,烟灰落在被他垫在酒杯下面的报纸上面,他随手一挥,不知道从那上面读到了什么,有些慌乱的看向我,像是在仔细辨认着什么。
“洛蔓?”他在将报纸递给我时开口问道:“难道你在拉斯维加斯还有什么孪生姐妹吗?”
“没有。”
“你看……”杰夫坐到我身边,手臂挽着我的身体作为支撑,小声的读出纽约时报占地最大的新闻标题。
【洛蔓贝尔的赌场混乱过往——演好修女玛利亚的必修课程:论十五岁女孩如何做一名讨好赌徒的驻唱歌手】
噢…等等。
我皱起眉头,连瞳孔都像是吸食白粉后般迅速放大着,完美无缺的面具似乎被击碎一角,藏在那之下的,是连我自己也不愿意回顾的过去。
这一切是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水绿色的眼睛在霓虹灯下眨来眨去,我想我精湛的演技一定继承那个将我带入赌场的女人,不然怎么会在看到新闻标题时就想好对策,流下鳄鱼般的眼泪?
杰夫被我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震惊之余,他用一种听起来很可靠的声音安慰我道:“噢…洛蔓。这不算什么,我们都有一些没办法回顾的过去…”流出的眼泪被小心翼翼的擦去,杰夫不可避免的替我打抱不平道:“这真是一个无聊的记者,一个靠着爆出小道消息而赚钱的混球!”
是啊,混球。
我在心里附和着杰夫的话,抽泣着看向他,磕磕巴巴的说道:“杰夫,我从没告诉你…我曾在拉斯维加斯……”
“别…别说。”杰夫捂住我的嘴巴,正经的摇着头。“洛蔓,这些对我而言并不重要,你并没有任何错。听着,我现在想的事情只有该怎么揪出那个混蛋,最好还能把他用来写稿子的手骨打断。”
“噢…你愿意为我做这些事?”泪水已经滑到嘴边,可却带起了笑意。
杰夫的确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安慰者,但这已经是他在醉酒后能做出的最大限度关怀了。
我用手轻轻碰了碰盖住他脸颊的黑色碎发,睫毛带着泪水眨动时对他说:“说真的杰夫…你不用这样做,但……你确实有一件事情可以满足我。”
细眉挑起,我背过身不再看向他,名为西蒙里维斯的记者用具有讽刺性的文字大做文章时,有没有一瞬间预料到我会在隔天的音乐节里抱起吉他,作为杰夫的特邀嘉宾出场?
染着金黄色龙形简笔画的黑色吉他与我的小腹只有一层纱的距离,我的手指略微拂过琴弦,聆听它发出的轻微震动。
杰夫很满意的注视着我的方向,对着兴奋的人群佯装不爽的挥挥手,按照我们商讨过的那样喊道:“好了,你们这群混蛋已经快把我的耳朵震碎了。你们对洛蔓的出现感到惊奇吗?God,看起来我们差不多。当这个疯狂的加州女孩找到我,祈求我同意她参加演出时,我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我的意思是,看看你,洛蔓,看看你的模样,从头到脚,你哪里有会弹奏电吉他的气质?你知道装模作样的站在舞台上拿起吉他代表着什么吗?”
杰夫手中拿着麦克风,走到我身边拿起挂在脖颈上的项链时感叹着:“廉价的绿琥珀石项链?老天,这可配不上你这种生活在上城区的女孩。”
他的恶劣演技称得上数一数二的烂,却还是引得台下的人们为我打抱不平。他们叫嚷着呼喊他的名字,自发的嚷出:“嘿!杰夫,别表现的像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