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声响占据我的全部思想,再也不留给我时间去回顾对话。
抬起头,我察觉到自己正身处于俱乐部中,躲在杰夫背后,靠着被他穿在身上的皮衣一角,遮挡住所有照过来的镜头。
而他,像是个外雇保镖一样,毫不拒绝的挡在了我面前,不知道哪里来的好心情与那些向他提问的记者们开起玩笑来。
“是的,是的…”他说,“我是这位溚德林小姐的保护者。”
不加掩饰的回答引得人群传来轻笑,但却并不能让我松开皱起的眉毛,或是停下将酒杯递向嘴唇的动作。
不知道杰夫在什么时间察觉到我展现出来的无趣厌恶,并快速与我站到统一战线,认为拿着摄影机的媒体们是枪法精准的猎人们,对着神情恍惚,视线长久看向杯中因为酒水迅速被分解的白色药丸,身体泛起红色浅淡痕迹的我,终于无法控制自己的脾气,大骂几句,在层层包裹住我们的人群中央寻找到了将我拉出纷扰的道路。
我被他牵着一只手,另一只手仍然拿着酒瓶,跌跌撞撞的跟着他进入那辆破旧的黑色皮卡车中后,不到五秒钟,引擎就像是暴风雨般在耳边展开了节奏构成。
紧紧握住方向盘的杰夫罕见的皱起了眉毛,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他说出的话中混杂着几声:“…洛蔓贝尔!”,像是如同黑胶唱片旋转播放时,才会出现的细小电流声一样将我紧紧包围起来。
但它究竟是来自启动后变作飞驰的车体,还是,这只是因为我无法在这一刻从酒精中找寻到自己,所以,才会在不受控制的垂下头时,听到来自《乱世佳人》导演,维克多·弗莱明说出的指令?
“旋转几圈,洛蔓贝尔,让我看看斯嘉丽的风采。”
维克多用夹在手指之间的钢笔轻轻触碰着桌面,声响在有着无数摄影设备占据的房间中空旷回荡。
他似乎想要一次喊起我的名字,想要挑出点举无轻重,但却会令所有人都会在意的毛病出来。
将话题扯到那些执意无法被改变颜色的金色卷发上面,对着我,或是对着一直站在他身侧的安分外直白的说出那一句:“你也知道,亲爱的,这一切都太像一场过家家游戏了,洛蔓贝尔不适合扮演斯嘉丽,因为我们都知道,原著中的斯嘉丽根本就没有这样接近透明丝线的金色发丝。”
但我的身体已经僵硬在被几十层白纱制作成的礼裙中太久太久,裙撑像是刑具一样固定环绕着腰间,一不注意就会踩到裙摆的重量令体重直线飙升,所以,在我用尽力气才将它们与自己一起旋转时,甚至无暇顾及现场任何人的看法,沉浸式的从它们身上获得了比违禁药物更切身实际的快感。
强烈感受出于安看向我时,像是警告般一遍遍扫视的眼神,与再也无法忍受骨头缝隙中永远无法忽略的痛感,执意想要将影子甩在身后,连带疼痛一起,在它们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享受着自我展开的追逐战,从小声的议论,或是永远有着目的地的飞程中找回自己。
虽然几千米的高空不会把烦恼带走,却能在同时挥洒残忍到极致,把全部睡眠都装到那种挂着我永远都不知道该怎样将它打开的古典锁宝盒中,双手空空的注视着它,直到双眼猩红,迷蒙的灯光近在咫尺,却隔着无形的薄纱,出现在瞳孔中的是漂浮在风中的云,层层叠叠又轻如羽毛。
视线边缘的模糊作旋转的光晕,混乱的背景也逐渐失去形状,一切都像是被人用锋利的刀刃削去了边缘,脸颊的温度也随之退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切自我晕眩的坠落戛然而止。
被装饰在派对的灯光照耀穿透夜空,人们举起了手中的香槟酒杯,像模像样的说出那一句:“噢,恭喜,洛蔓贝尔,恭喜你获得出演女主角的机会!”
然后虚情假意的握手,拥抱,但却怎样看,都是孤单灵魂穿梭在热闹其中,虽然流连忘返,却始终格格不入。
我能感受到自己的脚步快速移动寻找了起来,就在纽约上城区的公寓里,反复徘徊着推开一扇扇门,直到那个眼睛颜色不一的男人站在我的面前,用手臂覆盖住我裸露在礼服外面的肩膀,又纠结着移动远离。
我没心情和他搞这套沉默代替话语的剧情,过分直白的问他道:“大卫,你想不想尝尝我唇膏的味道?”
“不……我不能亲吻你。”
大卫义正言辞的拒绝着,却又在显而易见的地方为我留了一丝机会。
我听到他在说出否认的同时,用怨念十足的口吻抱怨道:“你已经结婚了,洛蔓贝尔。这不是上一次那种你为了挽回米克时,可以被使用的小花招了。”
“是啊,我结婚了,”我毫不否认的回应起他的话,倚靠在播放着音乐的录音机旁边,双臂环抱肩膀时,很是不屑一顾的问他道:“但你不是也有女朋友吗?”
“你是在和我比输赢吗?”
“不是。”我摇了摇头,伸出手指按上了录音机的按钮,“我只是在出卖灵魂,然后,大卫,我想在这期间亲吻你,但如果你没办法做到的话,就打开那扇门……你要离开吗?”
男人的背影又一次出现在了视线中,大卫长久保持着身体的僵直,我没太多能令他留下来的底气,更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在这里向他说出这些离谱的话。
但事情发生总归是有道理的。
我主动靠近他,却并不是真的需要他的亲吻将我如童话故事中的女孩一样,唤醒沉睡,而是带着些无法面对索爱失败的报复念头,开始用呼吸展开互相缠绵。
没有丝毫抗拒的肢体接触令大卫的鼻尖时不时触碰到我的,他的嘴唇微微张开,似乎想要找到合适的角度,不令它们作为障碍物,顺利的印在我的嘴唇上,然后再将舌头系作蝴蝶结,用带着香气的手摸过我的额头与脸颊。
“……噢?”我眯起眼睛,狡黠的扯起嘴角,明知故问道:“大卫,你现在想亲吻我吗?”
他缓慢但认真的点着头,刚要说些什么,却被我挥舞到空中的手掌甩了一巴掌。
近在咫尺的双眼泛滥错愕,掌印在苍白的皮肤上泛起,我笑着,用双臂揽过大卫的脖颈,在漫不经心的亲吻到来前,故意对他忏悔道:“噢,上帝啊!我是个罪孽深重的女孩……”
大卫不太能在这一刻懂得我的幽默,他眨眨眼睛,虽然看起来很好奇这句话究竟从哪儿而来,但还是没有将疑问抛出。
我靠在他的怀里,在吻到来之际,睁大着双眼看着大卫闭上眼睛时,覆盖着的睫毛弧度,还没用心感受他嘴唇的味道,飘忽不定的瞳孔便在房门被推开的那一瞬,看到了由走廊灯光倒映地毯上的,两个人的暗淡影子。
噢,是吉米,和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