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能够感受到的,存在于表面的精致花纹在拍卖会的介绍中,足足占据了三行具有诗意的提词,是我曾经最喜欢的,那种由几层薄薄贴片互相粘合起来的装饰物,也同样,是我第一次跟在麦克身边,来到充满着由绿钞构成的“上等气味”场景中,在无数藏品的角落里第一眼看到的物件。
它就像是我。
这是我看到它的第一个念头,虽然,并没有一个像是麦克这样的人,出现在我的面前,用七位数的昂贵价格将我购入,从卖场中送往温馨的建筑,但他却也曾用手指摸过上面的橘子树叶,百般欣赏的,将眼睛从它身上转移到我的身上,接着说出那句:“这看起来就像是你,洛蔓,一个小小的,没办法承受太多的水流般情绪,却实在令人无法移开眼睛的艺术品。”
我喜欢他能够偶尔和我的想法产生诡异共鸣,也喜欢他这样称呼我。
因为世界告诉我,女孩如果想要从男人那里得到认可从来不是容易的事情,但是现在看来,那些我曾经迫切需要得到的,却又在此刻,当我重新牢牢握住它时,变得过分简单了一些。
噢,我在欺骗谁呢?原来我并不需要男人的认可,却是一个可以给他们带来些无法理喻,甚至是过分疼痛的女孩。
穿梭在人潮中的肩膀短暂触碰着每一个路过的人,与他们那些听起来过分无聊,可笑的奉承,我感受到自己的心正在夺回掌控权,一下又一下地跳动时,爆发出了能够将我的身体全部包裹在其中的强大。
也就是在这时,我终于来到了吉米的几步之遥,驻足原地,微微闭上一侧眼睛,想要精准无误的瞄准那颗随着对话偶尔晃动的头颅,就像它是被固定在射箭比赛中的,涂着鲜艳色彩的靶,召唤我快一些,再快一些将手中的“箭”射到那上面。
噢,吉米在等待着我这难道不是甜蜜的事实吗?
毫无疑问,我会是那个百发百中,伟大到足以被写进史册的神箭手,但比起我,吉米就没那么好运了。
遵守每一个在比赛过后便会被忽略掉的靶心一样,我看到他的身体随着被我投掷出的花瓶击打到骤然踉跄起来,下意识将突出骨节的手放到后脑位置时,他不可思议的回头看了看我,还没将那一句:“疯子…”骂出来,我就已经重新将“咕噜咕噜”滚在地板上的花瓶捡了起来。
“吉米,亲爱的…你要去哪里呢?”
我好心情的问着,完全没在乎周围人的诧异与安的错愕,只盯着吉米,希望从他口中听到那么一点儿能令怒火平息的话语。
只可惜,他又一次搞砸了。
被隐藏在头发下面的眉毛微微皱起,吉米不知道因为疼痛,还是在这一刻真正的对我产生了厌倦夹杂恐惧之类的情感,无神的眼睛与我对视,他分明想要说些什么,我却只听到了咣当一声,接着,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巨大的声响来自这个瘦弱的,被我击中的男人。有点过分不堪一击的体质令安不由自主的尖叫了起来,也同样让周围的人们产生错愕的惊叹。
出于这岌岌可危的事情发展,我听到安竭力控制自己,颤抖着,用模糊气音构造出来话语。
她似乎随便拉过一个人,慌不择路地吩咐道:“……帮我打电话给布朗…告诉他快点来……洛蔓…噢,亲爱的,别再继续打你的丈夫了……他没打算要离开,他只是想要和你……”
“和我什么?安,你还知道自己在为谁工作吗?”
我没好气的连看都没看安一眼,用膝盖死死的压住了吉米修长的脖颈,犹豫着,究竟应该向哪里锤去才能达到一击毙命的强烈效果。
他自找的,他自找的,他自找的!
我在心里鼓足的勇气不亚于钻入安琪的车中将保险丝烧毁时出现的,所有无法面对的经历都在这一刻涌上,用无数个失去睡眠的夜晚与悔恨告诉我道:“别这样做,洛蔓贝尔,别这样做……”
可它却只是重复着同样的话。
毫无理由,却想我乖乖停手的劝诫像是被弹奏出来的音符,我就身处琴键之间的小小缝隙中间,一不小心,就要随着它的旋律跌到再也没办法被看到的地方,孤独又可怜的度过一生了。
但为什么这样的事情总是会出现呢?
我记得安琪将我带向赌场前,有着无数审判目光地片场前脸上出现的向往,记得十五岁生日时,莉莉安说出的那句,我本不应该轻信的保证,当然,更记得吉米是怎样在加州站在我的身侧,说出那些愚蠢,却足以在那一刻哄骗我的誓言。
一切都是虚假的。
看来生活比我更加懂得该怎样带我带向充满痛苦,却能够获得极端灵感的伤心之地供我玩耍,但并没有教会我,应该怎样去将惩罚发挥到极致,在令自己仍然平和,其它人却尖叫着走向毁灭离别的报复方式。
于是,留在这里的,便似乎只有死亡一种解决办法了。
但……
难道我真的想要看到吉米死掉吗?我还能够承担又一次获得关爱后,转身离去的吝啬失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