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夫·贝克在米兰的时间来到晚十一点整时敲响了齐柏林飞艇乐队演出后台休息室的门板。
距离出现在舞台上的激情表演已经过去了不知多久,租借下来的空间长久泛着青灰色,这里没有多少工作人员逗留,但杰夫还是不知道出于什么理解方式般心知肚明,他想要找到的人仍然身处其中与酒精作伴。
门是虚掩着的,他或许已经因为酒精的原因醉成不省人事了。
杰夫这样想着,但他轻轻推开门时,却完全没预料到吉米的脸瞬间就从门缝处受惊般探了出来,于是,被反复背诵的所有说辞都在瞬间被否认,他一时之间哑口无言,所以只能僵硬着一张脸站在门外,但哪怕事情来到了如此地步,吉米却还是能够猜到,杰夫或许是因为洛蔓贝尔才会选择登上飞机出现在自己面前。
毕竟,他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
不是什么狗血的反目成仇戏码,他们的关系从没变质,吉米自认自己与杰夫都不是那种会对友情产生占有欲,逼着对方只能有自己一个朋友的人,但却又不得不在沉默间感受到他们的友情正在被一种名为洛蔓贝尔的病毒缓慢侵蚀着。
但他不怪她,事实上,吉米甚至能够拿出理解的态度来劝自己,不管有多少不满出现,也能够说出类似:“你知道,没人能够拒绝洛蔓贝尔这样的女孩,假如你不是她的丈夫,只是她的朋友,你也会为了她的开心而选择对认识十几年的朋友进行隐瞒。”的自我劝慰。
不管那些事实了。
吉米的意思是,他宁愿就这样一直被反复洗脑似的念头进入自己身体,让麻药似的针管扎进他的手臂血管,这无所谓的,他学会了与它们共处的方式,所以他对着杰夫扬起了一个不算太好看的笑脸,问他:“你怎么来了?杰夫?”
站在对立面的男人没办法读懂吉米的心思,因为显而易见的,他看起来也并不能算是太好。
虽然脚步早已经停在了吉米面前,但穿在杰夫身上的黑色皮衣拉链却还是不安分的从衣角延伸到被竖立起来的衣领旁摇晃,像是带着炫耀目的,又或者只是因为吉米在潦草看去时注意到了上面刻印的图案,才会任凭莫名的嫉妒心如同爬行的蛇一样在心头匆忙途径。
是橘子。
并不算明亮的灯光照耀着杰夫,只需要浅浅一眼,吉米就知道了这件衣服是来自谁的礼物,但这没什么不对劲的,他们两个人关系很好,他早就知道了。
而且,就算是洛蔓贝尔的礼物又能怎么样呢?
这或许和曾被他珍爱的那些具有溚德林特色的服装与首饰一样,洛蔓贝尔就是喜欢在这些事物上面隐晦的加入自己的存在,却又毫不施加真心的随意展开拉拢。
多么甜蜜,却又恶毒的女孩啊!
讽刺的心思涌上,吉米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将性格松懈的男人,他不太理解为什么人总是有那么多无聊的笑话来讲,可却又在这一刻没如同想象般得到杰夫寒暄回应的时候,下意识问出了那句:“我猜进入后台的道路肯定折磨了你一段时间吧?那总是有着很多女孩停留,如果你想的话,杰夫,我们为什么不回归到过往的日子中去呢?”
“哪有什么过往的日子?”杰夫皱起了眉毛,很不满意他说出这话时的随意语气与其中暗藏的背叛意味,用马丁靴鞋尖踏进对他敞开的那一条缝隙,查岗一样问:“你藏了谁在这里?吉米?”
“我藏了谁?”
吉米突然被这种质问挑起了无能为力的怒火,噢,杰夫,为什么他一定要对着自己问出这种愚蠢的话呢?
“没有谁,只有我和我的乐谱,”他耐心回答着,又迎着杰夫有些诧异的探寻目光做出了解释:“我最近在试着学习那些该死的乐理知识。”
上帝知道他已经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排在日历表上面满满当当的表演上面,再也没有即兴,甚至因为不成曲调被诟病的现场演奏,取而代之的,是在他长久泡在录音室里反复琢磨后,出现在纸张上面的那些歪歪扭扭的音符们。
虽然吉米有时候也会觉着这太荒谬了一些,毕竟作为一个十几岁开始就为无数有名乐队伴奏的吉他手,他从不觉着识别乐谱是在自己生活中必须要了解的事物。
他喜欢随心所欲,手指在琴板上挪动几次,用三角形的吉他拨片触碰琴弦,曲调就随之而来。
这颇有点亡命之徒与命运展刺激赌博的滋味,只是与众不同的是,被握在吉米手里的并不是枪杆发烫的手枪,而是来自洛蔓贝尔曾经送给他的那把吉他。
她有着世界上最让旁人难以找寻的人际圈,几句话之间就令意大利最棒的吉他设计师满意笑起来,顺从违背自己“对吉他再也没什么兴趣。”的说辞,用几周时间成为她走向光明道路上的某种小部分配合。
这难道不浪漫吗?
吉米想着,自己十五年的过往全都在试着将压抑的本性通过吉他独奏表达出来,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也会为了读懂溚德林经纪公司公开的那些“洛蔓贝尔演出中的吉他谱”而开始耐心摸索每一声出现且回荡的音律了?
但没办法,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他安慰自己,因为他总归是要在被周围全部陪伴抛弃后找些事情去做,他从没问过,当然乐队的其它几人也没主动挑明,忙着沉浸于今日如同昨日一样生活在原本的放荡方式中无法自拔,当然,要除了他,吉米·佩奇。
他早已经“改邪归正”了,但这并不是他主动将这个沉甸甸的称号压在自己的脊背上面,毫不犹豫地成为了摇滚明星行列中好男人的一员,而是因为洛蔓贝尔。
换句话说,不完全是因为洛蔓贝尔,但总归是和她有些关系的。
毕竟那些因为她而像是侵略者一样,将目光与注意力围住自己的记者团队们,正寸步不离的跟着齐柏林飞艇乐队的演出,到达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城市,私家侦探般窥探被遮挡住的窗,想要找出有力证据让他的名字在“橘子风暴”下成为另一个被无限声讨占据的过街老鼠。
可这怪不了洛蔓贝尔,他知道,她也正在被这些永远无法停下的灯光困扰。
他懂她。
这不就是正常夫妻应该为彼此做到的事情吗?
虽然,是的,虽然吉米现在也不确定他和洛蔓贝尔还算不算是有着婚姻连接的两个人,但婚戒还戴在他和她的手上,所以一切每日每夜困扰他的烦恼似乎在这时也并不能被称为是真正的烦恼。
更何况如果让他更加诚实一些,吉米会再一次妥协,在打开门,看到杰夫的脸庞的那一瞬间就立刻从深不见底的责怪海洋中脱身而出,沙漠中的一丝甘霖似的,分身出另一个自己,焦急的问杰夫:“是不是洛蔓贝尔发生什么事了?”
可现实又这样直白的摆在面前,不管吉米怎么说服自己,将心中的担忧与不确定是爱还是恨的情绪反复整理来看,他作为男人的尊严也实在缺少的太厉害了。
而该死的是,作为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洛蔓贝尔展示了毫无愧疚的心思,在他无法捕捉到的今晚出现在其它男人的身边笑着。
大卫·鲍伊究竟告诉她什么好笑的事情了?难道是他滑稽的淡蓝色套装带来的附加笑点吗?
吉米不愿意回想那些出现在总是故障展现黑白波点混乱交织的电视荧屏上面出现的身影,因为他总是下意识的开始觉着,自己才是那个应该站在洛蔓贝尔身边,为她遮风挡雨的角色。
但她不需要。
噢,她真的不需要。
莫大的压抑袭来,吉米将自己的视线放空了太长时间,并不知道明明已经可以盖棺定论的事实究竟还有什么样的思考意义,他一直是个狠心的男人,这谁都知道,他从没拿任何一个女孩当作是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陪伴,但是,他却也希望着,如果洛蔓贝尔有那么一丁点儿需要他,只有一丁点儿,那也是了不得的,值得被记住的好事。
好吧,这里一定有她需要他的地方。
毕竟吉米从没看到过她因为除了自己以外的第二个人爆发出无法压抑的脾气,又一次试着拿起花瓶在他们的后脑处凿出一个会流出鲜血,但他却并不觉着疼痛的伤口作为爱的证明。
想到这里时,吉米突然就松懈下了自己如同穿在身上铠甲般坚硬的防备心,他又看了一眼面前的杰夫,索性把门全部向他敞开了。
“洛蔓贝尔出了什么事情吗?”他直白的问着,却并不敢看杰夫的表情,慌忙转过身重新寻找被自己喝了一半的杰克丹尼,正打算廉价又不顾后果的将自己灌醉来与梦境相会,期间仍然不忘继续拿话语来反复声讨杰夫:“难道是她让你作为工具人来带给我离婚协议吗?杰夫?我已经做好了迎接亿万富翁生活的准备,哪怕外界把我骂做是靠着溚德林生活的男人也无所谓。”
“什么离婚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