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自称‘师兄’,约我酉时在院中相见。他知道我修行心切,只提灵药‘在未名崖下’。”
“然后我就失去知觉了。”
“我醒来之时,看到那人形貌平平,却状若疯癫,开口相劝不成,他竟一把将我推下了悬崖!”
万苍蹙着眉,搜肠刮肚,以祝鸿的视角向甘守吟阐述了事件原委,说完连自己都觉得离谱。
为什么祝鸿毫无防备,一约就出门?
还有,虽说无法修行,但身上应该有几件甘守吟所赠的防护法器。就算不是仙品,也不至于一击就晕,还能被人推下悬崖吧。
最关键的一点。
为什么那人偏偏选中了祝鸿这没有灵力的废物,还神态异常,如同着了魔?这其中疑云重重。
——等等,“魔”?
谈到这个,他可就不困了。
万苍眸光微动,猝然想起了某样前世很熟悉的东西。
魔族分两种类型。
自魔气中诞生,被称作“魑魅”的,是先天魔物,得魔尊点化方可生出神智。相反,能彻底杀死他们的也只有魔尊。
可谓生死不由己。
少部分不受魔气所控,还能将之运用自如的,基本是后天入魔。
譬如万苍。
大战前,仙门为对付聚为魔气转生,杀之不尽的魑魅,特意抓捕了一批,并抽取神魂,炼制出一种血光流转的圆珠。
——戏魇珠。
珠如其名,只要将此珠打入魑魅体内,再辅以仙门术法,便可使之力量错乱,爆体而亡。
像在变戏法一般。
而那个“魇”字,则取自万苍知道的另一种用法。
施术者可通过秘术,操纵服用戏魇珠之人,被操纵者会失去自主意识,如同行尸走肉。
那名弟子瞧着像是被戏魇珠所控。
万苍:“师叔,如今魔族状况如何?”
这话题转得猝不及防,甘守吟愣道:“魔尊一死,魔族节节溃败,退至常关道那头,风平浪静许久了……怎么忽然问这个?”
他连如何修行都没有搞懂,父母又死于战中,已成心结。
如今哪来的心思,在意这等大事?
“师叔,我只是听某位师兄提起,入魔之人似乎都会变得不太正常,”万苍垂眸,纤长睫羽在脸颊上投出小块阴影,看似委屈无助,心里却掀起滔天巨浪。
原来这些部下离开本尊就废了,竟在魔域龟缩了整整十年?
妈的,这帮窝囊废!
万苍抬眸,见甘守吟若有所思,便知道目的已达成。
无论如何,胆敢对本尊下手,必须得揪出来杀了!
甘守吟见万苍按揉太阳穴,一副用脑过度的模样,还在为宗门不被魔族侵入,尽力提供线索,霎时怜惜之情泛滥,摇头轻叹。
“砰!”
甘守吟打算起身离开,就听到一声巨响。他抬头回望,三名徒弟正齐刷刷立在门口,神色忧虑。
“何事如此惊慌?”
大徒弟祁望星上前一步:“师尊,宗主请您去正殿一趟。”
揽星峰负责后勤。
而甘守吟不显山不露水,除了必要的资源分配,基本不怎么参与宗内事件的讨论,长期以来,议事也只当走个过场。
甘守吟奇道:“还有为师的事呢?”
“是,”祁望星颔首,目光投向躺在床上装死的万苍,“宗主还说了,请您务必带上祝鸿师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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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苍被两位好心的师兄一前一后带着,御剑腾空,空气倒灌进鼻腔喉管,呛得他咳嗽不止,但满脑子都是“关我屁事”。
仙门中人的话,也敢说给本尊听,也不怕本尊恢复以后,杀你们个片甲不留!
万苍暗自畅想,暂时忘记了祝鸿这副病体,杀伤力太强,以至于师兄们一个没留神,落地时让他摔倒了。
万苍在泥地上跪了个大的。
“哎呀祝师弟,不必行此大礼,你体弱多病,宗主也不会让你下跪的!”这是个嘴欠的。
“是啊是啊,就算你晕在大殿,宗主副宗主和峰主长老们,也会出手吊住你一口气,不让你就地去世的!”这是个火上浇油的。
万苍:“……”
不管了,反正没人知道本尊是谁、丢的是祝鸿的脸!
两位师兄虽有点恶趣味,但心地善良,言语间已把万苍重新捞起来,架在肩上,放缓步调,陪他一步步攀上凌光殿的石阶。
万苍抬头,仰视这熟悉的地方。
两尊石狮子镇守殿门,飞檐青瓦,四面出廊。两扇大门缓缓打开,殿内玉砖铺地,数百根雕龙画凤的巨柱排列支撑,殿顶铺满黄紫双色琉璃瓦。
殿内黑压压的,站满了人。
除了宗主季秋明,副宗主卜月语之外,还有启阳峰峰主谈柳,邀月峰峰主解子息,以及一众长老。
这阵仗极大,能将寻常人吓得腿软。
但万苍身为魔尊,什么大场面没见过?在两位师兄的搀扶下,忽略掉身体不适,他站得还算稳当。
万苍仔细辨别,发现有些人缺胳膊断腿,但来者无一例外,都是仙魔大战的幸存者。
若是发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这凌光殿,怕是当场就能变成他的断头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