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得很,”万苍上前几步,屈膝半蹲,笑得漫不经心,“本尊赏你的上古阵法残谱,学成了就拿来锁本尊,当真长本事了。”
我草,这人怎么知道是谁给的阵法残谱!
左霈大脑飞速运转,双膝跪地,颤巍巍试探:“尊主?”
万苍赏了他个巴掌:“呵呵。”
左霈狂抽自己几下:“您这是,夺了仙门弟子的舍?”
万苍起身:“哈哈。”
这神态,这语气词,这阴晴不定的味道……对了对了,说是仙门弟子冒充自家尊主,他都不带信的。
这就是魔尊万苍,本尊!
左霈朝前挪动几步,泪眼汪汪,使劲抱住了万苍的大腿:“尊主,小的想死您了!这十年可太难了……”
“先别想,”万苍踹开左霈的胳膊,神色不悦,“一炷香的时间,给本尊解释清楚,说不明白的话……”
话音截断得突然,左霈在心里默默补充上后半句:若讲不清前因后果,便会被一巴掌拍散,变回混沌无知的魔气,下一次生出神志,还得看万苍的心情。
左霈哆哆嗦嗦,从十年前万苍身陨开始讲起。
妈的。
本尊死过一次,还需要你提醒?
“讲重点,”万苍朝左霈头顶一拍,“嗯?”
左霈这下不敢抖了,生怕又惹得自家尊主不快,身形僵硬:“半年前,魔域有人自称是您,不仅形貌相同,就连本源魔气也如出一辙。”
“我们四个魔君扑上去打了一架,输了。”
“他下令,让我们设法困住或者重创妖仙过卿尘。”
万苍听完了来龙去脉,只觉荒谬至极,同时也明白了,那七煞阵本是给过卿尘准备的,那么自己的尸身,也必然在那冒牌货手上。
什么夺孩童性命,胁迫手下办事……
开玩笑。
自己从来都是一个眼神扫过,四个下属迅速跪稳,何须威胁?
那冒牌货果真没学到精髓!
万苍又想到包括左霈在内,四位魔君都对那冒牌货毕恭毕敬,深信不疑,兀自冷笑:“废物。”
那只收回的手,不明显地滞空一瞬。
不知怎的,他猛然想起了前世因误以为过卿尘再度离开自己,情绪太过激动,而遗漏的细节。
——那道雌雄莫辨的声音。
万苍皱眉:“那冒牌货,可曾出手点化过魑魅?”
“尊主,那冒牌货几乎没怎么出过手啊,”左霈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保持着双膝跪地的姿势,猛地一拍脑袋,“小的想起来了,揍我们四个那次,他抓了只魑魅,直接吞了!”
魔族的力量来源是魔气,但毕竟身上流淌的还是血液,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要生吞魑魅。
没想到,这冒牌货口味还挺重的。
万苍下巴微抬,示意左霈站起来说话,后者拂袖轻拍尘土,嘿嘿一笑:“没想到十年过去,尊主还是最心疼我!”
“别误会,”万苍眉梢轻轻一挑,“你跪着太矮了,本尊一直朝下看,脖子不大舒服。”
他这会儿又有耐心解释了。
左霈深知自家尊主是个变化莫测的性格,他面色不改,五指朝空虚握,将充当七煞阵阵眼的罗盘一收,殷勤地凑到万苍身旁:“您方才这么问,可是有所怀疑?”
何止怀疑,简直是明摆着不对劲!
万苍眸光暗沉,无言支臂,来回摩挲着收回掌中的鸿念剑剑柄。
他的舅舅和舅妈,分走自家所剩不多的遗产以后,拿着这笔钱送表弟上私塾,但并未对他一视同仁。万苍所学知识,全是幼时站在私塾旁偷听得来的,因此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
——本尊是个半文盲!
故此他前世闲来无事,就会去翻字书,给魑魅们挨个取名字,又收集了一库的书籍,知晓了关于仙门百家的事情,包括各种秘辛。
点化魑魅,要消耗魔尊的本源之力。
老魔尊不愿出手,唯恐自身实力下降,但这对于万苍来说,就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稀疏平常。
皆因他还是希望有点什么动静,提醒自己还活着。
吵闹的魑魅成了首选。
那冒牌货定是使了什么手段,才能凭借着尸首作威作福,而迟迟不现身于人前,应当是操控不熟练。
至于为何不点化魑魅,目标直指过卿尘。
万苍联想到仙门百家,诸多利益关系盘根错节,不乏有嫉妒过卿尘天资之人,眸中划过鄙夷色彩。
这傻逼,只怕是伪装魔族的仙门弟子,行事还不如本尊坦荡!
万苍腹诽着,正打算继续询问左霈有关那冒牌货的事情,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屋内,传来了强大的灵力波动。
——过卿尘醒了。
他甚至能料想到那人强打精神,不顾自身状态多差,就要出门寻找两位弟子的模样。
当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好师尊,但本尊再次欺骗了他。
息冰剑的嗡鸣声逐渐放大。
万苍当机立断,反手洞穿丹田,生剖出了那颗刚结成的丹,五指收拢,骤然发力,竟于电光火石之间,徒手捏碎了自己的金丹!
若不如此,等下该如何向过卿尘解释自己突破至长生境的灵力?
只不过是想在那人身边多待几天,他有什么错。
——即便是以“祝鸿”的身份。
万苍面容扭曲,那本就鲜血淋漓的五指摁于腹部,仍止不住指缝溢出的大股鲜血,缓缓滑跪,只身挡在门前,嗓音沙哑:“把花长舟留下,你马上滚。”
“尊主?!”左霈惊讶至极,一时竟忘了听从命令,“就算妖仙看见,最多我假死脱身,您何必……”
万苍看也不看左霈,流淌着血迹的唇角莫名上扬:“什么妖仙?”
“——那是本尊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