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没再去管公子崇的神色。
即便在口头纷争中获胜,也不过是逞一时之快,并没有任何益处。
如果不是公子崇拿小嬴政的出生说事,秦子楚根本不愿意与他说这么多。
台阶上的寺人纷纷作愣,连忙跟上前,无一人敢留。
公子优见公子崇似要发作,连忙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提醒:
“大兄,这上面可是王父的寝宫。”
先前那小打小闹的口角也就罢了,尚且能归结于兄弟间的摩擦。要是真的在秦王殿前大吼大嚷,岂不是作乱犯上、藐视君威?
公子崇当即一僵,理智迅速回笼。
他收起即将脱口而出的谩骂,责怪地睨了公子优一眼。
“为何不早点阻止我?”
公子优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怯懦地垂下眼,嗫嚅道:“我也是刚刚才意识到这点……”
见他这副模样,公子崇狠狠一梗,有怒发不得。
这时再指责公子优也于事无补,何况这里是秦王居住的宫殿,四周一定有秦王的眼线。
方才他已经失态,落了一程,接下来可万万不能出错。
公子崇虽然暴躁易怒,却也不是完全的蠢人。他脑中急转,当即朝秦王寝殿的方向行了一个请罪的拜礼,趋步离开。
青石阶顶。
从殿外到殿中,秦子楚拉着小嬴政的手一直没有松开。
眼见宣室越来越近,小嬴政试着将手抽回,却被牵得更紧。
“君上,王孙和小王孙到了。”
褪履进入室中,小嬴政无暇再管左手的束缚,挺直脊背,趋步向前。
面见国君,应当行礼。
秦子楚这才松了手,率先跪坐于地,叠掌深拜。
“君上。”
小嬴政上辈子学过宫礼,对这些礼节并不生疏。他在落后秦子楚半步的位置,归于筵上,同样行了一个完整的拜礼。
室中燃着一股提神的香气,秦王嬴稷坐于上首,沉邃的双眼注视着眼前的父子二人。
“起来吧。”秦王嬴稷示意寺人将两人引到东侧的席位前。
“坐。”
秦子楚与小嬴政并肩跪坐在一张长席上,仪礼与举止挑不出一丝疵点。
整个宣室极为安静,除了君王翻动竹简的动静,在没有别的声响。
不管是秦子楚还是小嬴政,都极有耐心地等在一旁,像是与安静的环境融为一体,并不存在于此。
秦王嬴稷专心翻阅手中的文书。直到竹简彻底展开,现出最后一行墨迹,他才收回视线,以眼角余光扫向左侧。
这一大一小的二人,这蛰伏的模样倒是相似……与安国太子全然不同。
他重新卷好竹简,搁在案上,示意内侍倒两杯蜜水。
“秦、赵二国交战多年,确实是委屈你们父子了。”
仿佛话中有话的开场白令小嬴政警觉地绷紧背脊。
他在脑中飞快地拆借这段话的含义,寻求应对之法。
“诸国互质、纳质,百年来皆是如此,谈何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