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闻澈看见的最后一幕，他想往下看，可是魂魄很疼，像被无数刀片撕裂，巨大的疼痛迫使他回归自己的身体。

再次睁眼，闻澈捂住胸口，无法抑制的痛席卷心脏，他惨白着脸抬起头，眼前依旧是那尊冰冷的神像，直至今天，他才确信自己一直活在欺骗中。

心中闷闷疼，闻澈浑身颤抖，扶着神像蹲在地上。

脑海中不断浮现朦胧的话：

“你哥一直在骗你！”

“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

“主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和我一起，你会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你究竟喜欢我什么呢？“

“你不了解全部的我，如果你喜欢的是现在的我，将来也会因为了解全部的我而抛弃我。”

“……”

闻澈终于明白为何一群陌生人会说莫名其妙的话，原来，那群人一直都认识他，他不是没有怀疑过那群人的身份，只是他每次心中有疑虑，就会自欺欺人，不断告诉自己，那群人都是骗子，只有哥，才是真心待他。

从小到大，陪伴他十几年的哥哥，闻澈一直以为他哥性子直，脑子一根筋，说话也不会兜兜绕绕，可现在才发现，他哥一直在骗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不知过了多久，湖水的潮湿涌入洞中，蜡烛尽数熄灭。

闻澈看不见光亮，睁开空茫的眼睛，入眼的是一片黑，他脑中很疼，要告诉言尘自己恢复部分记忆了吗？若是说了，言尘会告诉他真相？还是继续骗他？

应该是骗他吧！毕竟相处那么多年，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可以说，可他哥从未提及，即便闻澈说出实话，言尘肯定也会用其它理由搪塞，可是他答应过言尘，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骗他。

若是说了谎话，他哥会不会生气，然后就不要他了？

心中很烦。

闻澈躲在角落中，潮气吹在脸上，他却感受不到，恍惚间记起一句话，只有罪大恶极的神死后才会被丢入凡间，这是对神不遵守规矩的惩罚，他想，自己是不是犯了错？违背了约定？才会被丢入凡间？

他是怎么死的？想不起来。

头很疼，从未这般疼过，好像被万千钝器敲击。

闻澈双臂抱膝蜷缩在地上，脸色苍白，后脑勺不断撞击在石像上，一下又一下，皮肉和石头的撞击，成为洞中唯一的声音。

他的脑子像被缠了一堆密密麻麻的线，解不开，他想不明白，他哥为什么要骗他，是不是自己做的不够好。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亮起一抹光，闻澈眯了眯眼才适应那束微弱的光，迷迷糊糊听到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

洞内进入一个身形修长的男人，是水漓。

那人依旧和初见一样，白衣胜雪，面若凉玉。

水漓扫一眼洞中，只看见闻澈，微微拧眉，道：“就你自己？”

闻澈想起眼前的人也是骗子，冷哼一声偏过头，不理他。

水漓并非话多的主，见他不答，自己也不会热脸贴冷屁股。

他执火，将周围燃尽的红烛换成新的，再一一点亮。

冰冷的洞穴，渐渐温暖。

闻澈动了动麻木的手指，看见水漓走到神像前，那人仰头凝望着神像，素来冷淡的眼眸多出几分柔和。

水漓从袖中掏出一块用石头打磨的眼睛，飞身而上，小心翼翼安装在神像破损的眼洞中。

过了一会，他才下来。

闻澈看着他。

水漓也回视着他，闻澈眸中的红并未全部褪去，脸色惨淡如霜，但他眼神透着倔强，丝毫没有破碎感，水漓开门见山，道：“记起来了？”

闻澈道：“什么？”

水漓道：“殿下与你日日形影不离，今日却不在你身侧，肯定是你用了非正常手段支开了殿下，你独自一人来此地，说明你早已察觉洞内有蹊跷，这尊神像曾喊你主人，你方才碰了他，能恢复神识并不奇怪。”

闻澈道：“聪明人。”

水漓道：“既然你已恢复神识，为何不回去？”

闻澈想起之前给言尘下了迷药，现在回去，估计会被他哥撕烂，他才不要回去。

他喘口气，脑中浮现神像中的言尘，不知为何，他认为那时候的言尘，率真、幼稚，甚至有点傻，和现在冷漠寡言的他，大相径庭。

一时之间，闻澈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言尘。

他看着水漓，犹豫片刻，问道：“我哥，他……究竟是怎样的性子？”

话罢，他扯了扯唇角自嘲一笑，没想到朝夕相处的人，提起他，居然还要从另一个陌生的人口中得知。

想来，挺可笑的。

水漓道：“复杂，杀伐果断，真想杀人时谁也拦不住，但有时候又很温柔，而且……”

他顿了顿，没有再说，闻澈心中有些急，接道：“而且什么？”

水漓斩钉截铁道：“他很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