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过满腹心事,一时睡不着,又岛上行了半个多时辰才缓缓回到自己小院,到得门口见屋内灯火亮着,心中一疑,师父这么晚还没睡?收了脸上躁意,快走几步进了屋子。
屋内郭靖正坐在椅子上闭目休息,听见响动睁开一双虎目,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杨过,“过儿,饭后雕儿送回了一封信,你瞧瞧。”
杨过心下大喜,欢呼道:“是妈妈寄回来的?”急走几步伸了双手接过,快速拆开信封,倒了里面信纸仔细阅览。
当年柯镇恶离岛,穆念慈待杨过正式习武后也同靖蓉提了行走江湖一事,黄蓉知她一直想出岛做一番事业,只是先前念着过儿年幼,后她又有孕在身暂歇了心思,如今她再提便是真的做好了决断,心知再劝无用,当下便同意了,穆念慈欣喜蓉妹妹善解人意,又问了杨过,杨过自来知道妈妈的心思,又想前世妈妈命苦,今生自该叫妈妈过的肆意洒脱才是,也未阻拦,只是自己还想留在岛上同师父学武艺,不能同去有些难过。
穆念慈得了黄蓉同儿子的理解,当下收拾了心情,又在岛上陪了杨过数月,等芙儿过了两周岁生日,方拿着行囊出岛,先去嘉兴铁枪庙,后回了临安故居,此心愿一了便沿着河流一路南下,做起了穆女侠,这几年时不时也会回来,但大多时候都只书信往返,叫两下不至失了联系。
信中如往日般先问了岛上诸人一切安好,又说了些自己同傻姑的近况,再问了杨过安康否,最后叫杨过孝顺岛上长辈,无需担忧她们,杨过细细读完,将信纸收好,眉宇间含笑,欢快道:“妈妈说她们前几日到了琼州,现下一切安好,叫我们别担心她,还说傻姑姊姊最近武艺很有进步,前几日帮着她打跑了好几个恶人,解救了一个村落的性命,目前她们客居在那村子,修养几日便折返,无论如何也能赶上今年的中秋。”
郭靖听了点头称道:“如此便好,穆世姊武艺不弱,现又有曲侄女相助,想来是无恙的,过儿,你也别忧心,你妈妈既已言明中秋前折返,那便好生等着她们回来。”
杨过将信封收入一个小箱子,“师父,过儿知道。”妈妈这些年武艺精进了不少,在外自保无虞,只是为人子女不能尽孝身前,总是他的不是,可他实不愿同芙妹分开,也不敢同她分开,他害怕自己一离开芙妹身边,她就会被什么坏人害了去。他得守着她护着她,叫她长命百岁呢。
见过儿自己能想通,郭靖也不再多劝,另起了话头,“这些年岛上的诸般武艺你也学的差不多,师父想问你,《降龙十八掌》同《打狗棍法》你想学哪个?按你爷爷的意思,是把《九阴真经》一并传了你,只师父想着你现下还小,修习《九阴》还差些时候,不若先将《降龙》《打狗棍法》传了你,等你把这两样武功练的精通,也到了合适修炼《九阴》的年纪。”
这几样武功,自己前世阴差阳错间除了《降龙十八掌》没学过,其余零零碎碎学了个囫囵,他想了会回道:“师父,过儿想先把七位师祖的传承学了,至于其他的,就按师父您的意思来罢,过儿怎么都行。”
郭靖听得徒弟这话,上前紧紧将杨过搂进怀里,“好孩子,好孩子,你大公公听了这话不知该多高兴。”那年为着杨过习武一事,柯镇恶离岛独居,郭靖忧心他生活不便,不时便去劝上一劝,但任凭他如何言语,柯镇恶都打定了主意不回来。如今过儿习练师父们的武艺,也许能把大师傅请回来。
杨过一瞧便知师父心里想什么,当即劝解起来,“师父,大公公家在嘉兴,不在岛上,人说叶落归根,大公公想来更想留在嘉兴,再则大公公每日里赌坊酒楼玩耍,活的肆意,你何苦又请他回来同爷爷置气。”桃花岛毕竟是爷爷的家,大公公在岛上时常同爷爷斗气,弄的两下不安,既如此为何不分开而居,杨过理会得师父一片孝心,但为孝并不需时时刻刻呆在身旁,而是叫老人高兴啊。
郭靖抚着小童的脑袋,“哎,你还小……罢了罢了,你说的也有理,我多往嘉兴去去也就是了。”总归有丐帮兄弟照应着,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
“好了,过儿早些休息,师父回去了。”杨过瞧着师父离开,打了水洗漱一番,换了干净衣裳又到书桌旁拿了一本书细细查阅,这是一本讲述南方地形同民俗的书籍,自从妈妈出了岛,杨过心里就时时担着,唯有找些南边的书瞧瞧,时常想着妈妈走到哪了?吃的什么,睡的可好……
今年他九岁了,前世妈妈便是在这一年永远离开了他,他年岁小出不了岛,心下担忧也不敢叫爷爷同师父师娘瞧出什么来。年初他实在焦急,私下求师娘请她叫妈妈回来,言语间差点叫师娘生了疑,虽然撒娇撒痴瞒了过去,可妈妈一日在外,他心里的害怕一日不少,反随着时间的消减日日剧增,今日终于得了妈妈要回来的消息,想来是师娘写了信叫回了妈妈,他心下终于安稳了些。
心事微了,杨过当下好眠,夜里却忆起了前世,回到了妈妈去世那日,瘦弱惨白的女子躺在冰凉的床铺上,手是冷的,脸是白的,眼睛直勾勾的,他怎么哭喊也不应,屋里屋外寒凉刺骨,怎么躲都冷的他直哆嗦,可妈妈再也不会把他搂在怀里了,瘦小的孩子无助的躲在妈妈怀里,瑟瑟发抖,“妈妈……妈妈,过儿听话,你应应过儿……妈妈,别离开过儿……过儿听话……”
郭靖抱着杨过,手心抵在小儿背上为他顺气,眼瞧着身旁的岳父同蓉儿,“岳父,如何?过儿好些年没这样了,今夜怎么又犯了?”他半夜里睡的正熟,哑仆匆匆来敲门,示意杨过有事,夫妻两慌慌张张披了衣服过来,原是床上的小童又陷了迷障,小小的身子紧紧缩在一处,紧闭的双眼泪流不止,嘴里不住喊着什么,两人怎么也唤不醒,黄蓉把了脉又找了药喂进去,怎么也不见效,折腾了会小儿又发起热来,全身上下烧的透湿,郭靖拿了帕子不停擦拭降温,如此一番动静自然惊醒了黄药师,想着杨过怕是又如何了,急急过来瞧。
“忧思过度,心神不宁,又吹了夜风,”黄药师放下杨过的手臂,走到桌边取了纸笔写下一副药方,“蓉儿,你去库房取了药熬好送来。”黄蓉接过药方出去抓药煎药。黄药师度步回到床前,“先把热退了,烧久了身子不好,旁的再说罢。”
郭靖再抓了条被子盖在杨过身上,紧了紧手臂将小童搂的更紧些,杨过似乎感受到了温暖,躺在师父怀里睡的安稳了些,只是眉头还死死皱着,嘴里依然呼唤着些什么,郭靖屏息低头去听,见他唤的是“妈妈”,心下微疑,道:“昨日穆世姊送来回信,过儿看后心情大好,为何夜里又这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