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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入君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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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里峰里豢养的巨兽朝天愤吼,惊震得杨和仲手颤,顿失火候,炸毁一炉药丹。他挥散灰烟,浑身脏污地撩起竹帘,目色晦深地远望,回屋拍掉袖间的炭灰。

扳开药渣块重重地捻,凑近嗅闻指腹的灰粉,摇了摇头,他哀叹道:“到底,不尽如人意啊。”

山下城酒肆里的李修篁喝得烂醉,掷了酒水钱,嫌这番薯酿腻甜,摇着盛酒的元宝葫芦,似有所感地朝平秋的山头惊飞而起的群鸟遥遥望了眼,眼中清明即现,狂笑不止地拢着美伶,醺醺地朝勾栏里头寻欢。

练武场内的尚扬力竭,手中剑脱手坠地,吁吁喘不上气。寒寻芳见状不多言语,将其腕部上挑,带鞘的清霜剑抽打尚扬的腰、背和腿腹。

树丛木灌中歇憩的群鸟扑飞横冲,尚扬遭到群鸟扑撞,双腿酸软站立不稳,斜倒摔地,懵然地抬头与寒寻芳相觑一瞬,怔愣地喊了句:“大师兄,师尊他……”

寒寻芳顿觉不妙,顾不得倒地的尚扬,握剑朝内殿奔去,尚扬愣了几息,连忙爬起身三步并作两步紧随。

待到寒寻芳和尚扬闯进殿后寻来,先见贴身侍候的江汜半化妖身,缃瞳狭细、玄鳞悉现,犹恶兽般蓄势,华夭双臂成枝木,捆绑住十数人傀,和赵春和对峙。

三人以意传音,才知赵春和此前见褚清衍异样,执意要闯,遭到华夭率无数灵兽碍阻,被拦了回去。

“尊上卜了一卦,卦象有异,忧心山主,这才亲赴苍括峰一探。”赵春和执剑身前,试图与失了理智的众人解释。

话音未落却见随身的人傀被剑刃斩碎,赵春和方又呵道:“尊上一心为山主牵挂,现下又因山主而身陷险境,你们不救也罢,却要拦我,何故如此!”

“没人让他牵挂,”寒寻芳拔剑出鞘,直指赵春和命穴,“擅闯师尊殿阁,搅扰师尊清修,就该死。”

音落,华夭枝蔓系缚的人傀悉数穿心碎裂,赵春和知难敌江汜、寒寻芳,心念微动,避而攻向尚扬。

剑锋未及,赵春和忽僵止于半招之式,尚扬堪堪躲避,无意回招,将其手中剑挑落。

江汜见状敛收妖形,不称手的细剑收进鞘,拍了拍正气头上的华夭。华夭这才厌弃地丢开失了生息的人傀,召出无数翻出壤土的虫根瞬息间将残肢碎段吞噬殆尽,免得碍眼。

寒寻芳早察赵春和意欲挟持尚扬的计策,始终未动,见赵春和被定,仍未收剑,眼神如晦地瞥见尚扬握剑颤巍不已的臂腕。

若非明赫出手拦阻,尚扬便合该死在赵春和的杀招之下。

尚扬余惊未定,稳住手中剑后方要向寒寻芳开口询问,却自觉被下噤咒,一字难吐。

平秋全山具灵识的精怪重重叠叠地围拢苍天树下一卧一跪,不敢凑得过近,飞在天、停在坡、息在树,同圈外的众人远远地眺。

明赫转醒已有一盏,他不语地看褚清衍跪坐在咫尺旁,岿然不动、满身落花,便知他来了许久。

他将事态猜忖大概,敷衍地应付赵春和的闹事。估摸是他方才厥眠,心律、气息不齐,短时陷进死态,致使褚清衍误以为他身亡,不经意触启树下青石藏印的幻术法阵,恰逢癔魔侵心难解,不慎中招入魇。

褚清衍心有遗憾不止一分,他大概猜的到。

鬓发衣袖间余三两瓣绯色,翻身侧卧,不动声色地匿藏疲累,拈起褚清衍冠簪间留滞的落红,唤了声。

“褚清衍。”

不见反应,明赫闭眼,再唤:“褚清衍,醒醒。”

青石侧旁的褚清衍岿然如石的死寂,明赫甩了甩臂腕,拧痛了僵麻的小臂,不轻不重地批了褚清衍的颊面。

极轻微然清脆的掴声回荡默山林间,漫山的生灵目睹千宁尊遭批颊。胆小性怯的兽雀瑟颤俯身,奇心重些的还窥望。

被拦在外围的灵精和数人一瞬皆难以置信。

“围在外边做什么,我还死不了,用不着你们上赶着给我哭丧,”明赫转了转酸胀的手腕,“都回后山去。”

片霎间,雀鸟惊飞,走兽骇散,江汜乖顺地彻底收敛竖瞳尖牙,在明赫的示意下,拽走心切的华夭,转瞬隐入兽群山林中。

寒寻芳仍欲争辩,撞上尚扬探寻的眼神,无奈松开紧握剑柄的手,与尚扬一并走远静候。

“赵春和,你过来。”

受操控的十数具人傀化灵霎时从控者心脉处崩裂消散,赵春和猛遭反噬,吐出大口血,强抗威压,因明赫留情才撑到步履沉重地挪出林内石旁,跪倒在地,方如涸鱼得水,大口喘息。

华夭虽将人傀造躯摧毁,然化灵尤在,躯体可供再造,明赫则彻底湮灭化灵,一魂不留。

拍打在褚清衍侧颊的那一掌并不重,雷声大雨点小,不仅无痛,亦未留一丝红痕。

“醒了?”明赫笑吟地问。

“醒了。”褚清衍心绪杂乱如麻,不适纾解,缓缓睁开眼,便见明赫笑眼盈盈地注视。

同他梦魇中的少年如出一辙的清澈。

入目苍碧无垠,风吹翻浪然无声。

耳旁伤重的赵春和捂心口,粗重的喘息声如锈锯割揦,红血落进满地落花,破扰了这份静谧。

“你入魇了。”明赫难得气和心平,等褚清衍站起身,才看向奄奄的赵春和,“她方才险些害了我徒儿的性命,我替你处置了她。”

“你本无需耗费心力,平秋门下皆可堪天骄,有师兄、灵精相护,尚扬他不会……”余晕扰神,褚清衍定了定神才回,辩解两句却觉不对,目露诧异地看向明赫。

他虽入魇,外界的动静他尚能感知一二,赵春和出的杀招,仅凭尚扬浅薄的道行定难逃一死,而寒寻芳、江汜、华夭皆近在咫尺,赵春和的招数对他们而言不过儿戏,相援相救轻而易举。

即便近在眼前,也无一人出手。

明赫见褚清衍总算清醒,挥手施压将赵春和摁俯在地。

赵春和猛地趴倒,四肢苦撑,欲挣扎起身,反重重坠下,面陷花泥,呕出大块大块黑红腐脏器,满目愤恨地瞪着明赫。

“你一早便知晓。”褚清衍无暇顾及赵春和,也不惜得一条陪侍的薄命,看明赫侧坐青石上笑靥绝姿,直叹诡心难测。

“我倒想问问,赵春和是你的侍官,为何平白无故对尚扬起了杀念。”明赫眼瞅着褚清衍自若泰然的神情,捻碎指尖的残瓣,淡红的花汁抹上青石,讽笑自答道:“如此瞧来,应是其主魂意念指使,你竟是不知。”

自赵春和入平秋,明赫即知其魂寄活于傀躯,平日所行所表虽与常人无异,偶显异态。

今蓦然剑指尚扬,狠意杀之,许是其主魂心生悯悲,为尚扬这具仙木槐傀求个释魂解脱。

“若我不出手,尚扬定会死在赵春和剑下,寒寻芳、江汜等人自可事后灭杀赵春和,做一出为师弟报仇的好戏。”

明眼者皆可看透赵春和那一招直逼心脉,若中,尚扬仙木槐之躯崩溃,三魂七魄逸散,再无人可留。

“他们也未必狠的下心。”褚清衍道。

“太可笑了,你怎能自欺至此等地步,”此种苍白的辩解在明赫耳中无异于低劣的笑话,他拂开落瓣,掩面大笑,“褚清衍,你分明清楚得很,尚扬的一条命,在他们的眼中根本无足轻重。”

“平秋山门人个个手上都沾满了血腥,”明赫摊开双手,任由落红铺满掌心,犹如屠戮染血,笑得狂恣,“我也不例外。”

“我们怎会是善人,我们怎能是善人。”

如释重负的赵春和残喘更重,原本愤懑圆睁的美目盈满泪水,斜仰看明赫癫狂如人屠的笑脸,怖惧得惊颤不已。

褚清衍顿觉不妙,朝赵春和施术,试探地唤了声:“明赫。”

神识遭蚀的赵春和涕泗横流,髻散衣脏,狼狈不堪,终因两眼一翻,暂时失了神志。

目下人仍在念说,对褚清衍的呼唤充耳不闻。

“褚清衍,不过死一个凡胎而已,他们不在乎你所谓的天运,不会手软,更不会心痛。”

他默了一会儿,抬眼瞅看那个要他去死的人,状似癫狂地笑道。

“他们,是想要我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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