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痛苦流泪的，是顾沫的家人，她的妈妈，已经跪倒在医生面前，她宁可，躺在那张床上的是她自己。

父亲，弟弟，两个男人，也哭的稀里呼啦。

医生也在抽泣，泪水浸湿了口罩，模糊了镜框。自己亲手带出来的最优秀的学生，就这么，在自己的手中去世了。

季欣琴躲在一旁，她的手机屏幕上，有七条未接来电，全是顾沫打来的。

她很自责。

如果她接了电话，会不会这悲剧就不会发生，那时候，她一定，是遇上什么可怕的事了。

顾沫，她原来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儿。

她有无条件爱她的父母，时刻替她出头的弟弟。

她还有一个爱的男朋友。

她是这一批实习医生中最优秀的学生。

她是季欣琴的发小，小时候，季欣琴天真的问她：“我听大人说，女孩子长大是要结婚的，结了婚就要住到男生家里，那我们，是不是不能住一起了。万一他没有你那么好，把我弄哭了，我该怎么办。”那时顾沫还硬气地说：“我看谁敢，如果谁敢让你伤心，我就一辈子不结婚，就在你旁边保护你！我是你的守护甜心！”

这一句话，季欣琴记了二十年，但是从这一刻开始，她的“守护甜心”再也不能“守护”在她身边了。

还有三天，就是顾沫二十二岁的生日了，平时里因为学习工作繁忙，有时连饭都吃不上一口，这次生日，她的家人特地赶到她所在的城市，她前几天还在和季欣琴炫耀自己就要吃上老妈亲手做的炸丸子。

她本该有大好的前程，集家人和爱人万千宠爱于一身。

她本不该落得这样子的结局。

明明昨天，她们还在亲密无间地发着消息，那个时候，季欣琴还在感觉自己在被最好的朋友关心着。

现在在她面前的，只有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那句她曾经在顾沫面前信誓旦旦的宣言：“我要成为世界上最厉害的女医生”，在此刻就像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沫沫……我在这里……”季欣琴的声音颤抖而微弱，她伸出手，仿佛想要抓住些什么，但只有充满着医院消毒水味的冷空气。她感到自己就要被这股悲痛的巨浪吞没，她的心跳在耳边轰鸣，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

恍然间她感觉两眼一黑，身体也开始摇晃，意识模糊，一个支撑不住就要往前倾覆，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沫沫，我好想你……”

一双有力的臂弯在她即将摔倒时及时托住了她。

她的脸颊紧紧地贴着对方的胸膛。当她缓缓地睁开双眼时，那个熟悉的人影轮廓浮现在眼前。

“佟……竹本？”她虚弱地说出他的名字，“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没有回答季欣琴的问题。

季欣琴顿了一下，然后突然嗤笑，就像是自嘲一般。

“又不理我，每次都是这样用冷漠来回复我。你凭什么……”季欣琴的声音带着像是酒后的放纵和无助，悲愤的抱怨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心底最深处挖掘出来的痛苦，仿佛倾泻出来的，不止是刚才的情绪，还有更多。

这么多的委屈，面前能倾诉的只有佟竹本而已。她的眼神中闪烁着泪光，尽管努力保持着最后的坚强，但那些被压抑的情感终于还是在这一刻爆发，再也没办法克制。

她猛地，抱住了他，紧紧地，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这个举动，连佟竹本也没有料想到。

她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出，湿透了他的衣襟，她的哭泣声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声都充满了无尽的悲伤和自责。

他的身体在她的拥抱中僵硬了一瞬，然后，他也不可控制地用颤抖的手臂从后面抱住了她。

…………

“姐姐！”

这个称呼一从佟竹本口中传出，尽管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却将那个季欣琴曾经记忆中的他，再次淋漓尽致地展现在眼前。

没错，她完完整整想起了这个人，还有那些，曾经愉快和不愉快的全部。

季欣琴隐约记得，在高二的的寒假前，她对他说过的最后一句话是：“这件事上，你太幼稚了。”然后，佟竹本就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里，直到那天，他们再也没见过一面。

…………

不知道过了多久，季欣琴才勉强恢复了冷静。

“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季欣琴匆忙地抹着眼角的泪水，为刚刚“鲁莽”的行为道歉，“不好意思，我……”

她刚想说什么，却被对方直接打断。

“我送你回去。”这次换佟竹本先开了口，而且不留一点反驳的机会给季欣琴，拽着她的手，径直下楼，霸气地将她拉入车中。

一路上，两人都沉默不语，直到车子缓缓停在京医的校门口。

“谢谢。”季欣琴弱弱地说了一声，这恐怕是骄傲的她第一次和男生用“服软”的态度说话。

“唉，等会！”佟竹本突然喊道。

“嗯？”季欣琴疑惑地回头。

“你的东西，别忘了。”

“我，还有什么？”

他轻轻地拉开方向盘旁的抽屉，拿出两盒巧克力，递到她面前：“你买过单了，概不退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