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怜花看着白衣男子渐渐远去的身影,终于忍不住追出去唤道:“故人既在,为何不愿相见,你真要将过往尽数抛去?”闻言彩月脚步一顿,想要回头同他辩上一辩,唐乐抬手按住她,默默跟在白衣男子身后,领着门人如常踏出院门。
“故人?”朱七七看向王怜花,什么故人,他们的故人不都在这里了,哪里还有其他故人?不,不对,看着便宜哥哥的神色,朱七七终于聪明了一回,从悲痛中回神,踉跄着朝院外奔去,“沈大哥,沈大哥?”三冷、熊猫儿惊讶着看向朱七七,纷纷施展轻功飞出去,要将那一行人拦下问个清楚。
白衣男子看着拦在院门口的熊猫儿等人,“尔等想做什么?”
熊猫儿仔细打量着他,除去身形瘦削了些,他身上真有故人影子,可要说他是沈浪,又未免牵强了些,熊猫儿忍不住上前,伸手向他脸上摸去。
白衣男子脚下一动避开那手,“熊帮主,请自重。”说罢转头看向气喘吁吁的王怜花,淡淡道:“我不是什么故人,阁下想来是认错人了。”
王怜花扶着双膝深吸一口气,直起身道:“不可能,我王怜花会认错爹,但绝不会认错你沈浪。”语气中满是笃定。
“哦!”白衣男子嘴角露出一抹懒懒笑意,“看来在王公子心里,那位沈公子竟比你爹重要得多。”这笑恰如雪山上那一抹阳光,初瞧叫人温暖,再看却觉冰凉。
“沈浪?”那抹笑太熟悉了,熊猫儿看着那笑,万分确定眼前人真是故人,“沈浪,你真的没死,你没死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们?你知道我们有多想你?”说着他又上前去拉白衣男子,“你声音怎么也变了?”
彩月扒拉开他,护在白衣男子身前,“做什么,我家先生说了不是就是不是,你们聋了吗?”一只苍白的手扶住她肩膀,将她带进一个有些寒凉的怀里,“彩月,不可无礼!”语气轻柔和缓,哪里像是训人的话。
“你们说的沈浪,鄙人也曾耳闻过,听说是位赏金猎人,性子潇洒肆意,生来喜欢行侠仗义,我说的可对?”他看着王怜花温声道。
“沈浪侠义无双,世间少有,他是一位顶天立地的大侠。”熊猫儿接话道。
白衣男子笑了,笑容又轻又淡,夜色中叫人分辨不出到底是真是假,“这不就对了,你们的沈浪是位除恶扬善的大侠,我却是和妖女为伍的妖人,”他收了笑意,冷气一荡,充溢在门口,院中人瞬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此番快活城覆灭,计划是我拟的,人手是我安排的,连收尾……也是我做的,你们的沈大侠会做这些事?”白衣男子遥望着快活城,那座繁华安详的城池,如今已化作焦炭,那是柴玉关修给李媚娘的,也是他在天下人眼里的面子,若要除去快活王,便得覆灭快活城,他心有不忍,但下手果决,他这般为人,如何能以侠自居。
“什……什么?”熊猫儿听后忍不住连连后退,良久捂住了双眼,“你确实不是沈浪,他永远做不到你这般残忍。”如沈浪那般人,便是对待仇敌,也不忍叫其失了面子,若眼前人真是沈浪,那他宁愿沈浪死了。
“不,你就是沈浪!”王怜花再次出声,“这世上精通易容之术的,除了山佐天音,便是我,熊猫儿,你若不信,去把山佐天音拉来,叫他也瞧瞧,瞧瞧你面前这人是不是戴着面具。”王怜花看着面前这陌生男子,“一个人易容术再精细,但有一点却是永远也易不了的,那便是眼睛。”
一旁的朱七七抬眼去看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面没有洒脱和温柔,也没有对生的热爱,只有一片虚无和淡漠,那是对她、对世人的淡漠,这确实不是她的沈大哥。
王怜花又道:“眼神会变,眼睛的形状却不会变,还有,两眼间的距离也不会变,你若真不是沈浪,为何不将你脸上面具撕下,叫我等瞧个分明?”他自信地看着白衣男子,笃定他不敢。
白衣男子轻叹一声,幽幽道:“看来,我无论说什么,你都认定了我是那位沈浪,世人喜欢自欺,我本以为王公子不是这等俗人,如今瞧来,却也没什么不同。”
“岳儿?你真的是岳儿?”冷大哀哀看着白衣男子,“你真的没死?”
“冷先生,我不是他口中的沈浪,自然也不是什么岳儿,我不过天地间一缕游魂,遇到一桩不平事,可怜他们终日陷在仇恨里,想为他们谋一条通天路。”白衣男子淡然道,“王公子思念故友,还请去他坟前追悼。”说完便要带人离开。
“沈浪,你这无信小儿,当年你说一剑泯恩仇,今日又带着唐门弟子和苗疆女子来找主上报仇,你如此反复,言而无信,枉为一代大侠。”山佐天音由手下扶着,踉踉跄跄来到院门口,怒然望着白衣男子呵斥道:“你爹沈天君在天之灵,看着你这般无信子孙,不知还有脸没有。”
白衣男子收了嘴角笑容,面无表情看着他,宛如看一具尸体。山佐天音今日被他一掌废了武功,此时恨不得杀了他,自然不惧他,当即出言道:“怎么,我说错了?”
白衣男子嘴角又扬起一抹笑容,可惜笑不达眼底,,懒懒道:“倒也没错,不过,你说的有些不对,沈浪作为沈天君之子,不思为亲族报仇,反而同仇人之女勾勾搭搭,此为不孝:沈浪有眼无珠,将引狼入室之人当作恩人,以命相护,此乃不明。如此不孝不明之人,确实枉为大侠。”说完眼里也带出一丝笑意,“如此小人,我若是遇到了,少不得也送他一剑,可惜他死的太早,倒叫我留下这桩遗憾,哎!果然,人生不圆满才是常事。”
一声轻叹后,手中剑已经送入山佐天音脖颈中,山佐天音惊恐地看着面前男子,想要说什么,可惜喉管已裂,颈脉已断,只能“呵呵”着倒下,喷涌出的鲜血落了满地,白衣男子早已退开十丈远,似是很害怕那血污了他一身衣服。
待山佐天音断气,他凉凉看着那血中男子,喃喃道:“只是,你不该提到沈天君,那是我此生唯一敬佩的人了。”话音低沉,除了身旁彩月,再无旁人听到。彩月伸手紧握着他的手指,想要捂暖他冰凉刺骨的手掌。
王怜花也退了几步,讶然看着白衣男子,像是不相信他会如此般,“你到底变了!”曾经的沈浪虚怀若谷,何时会这般动辄夺取旁人性命。
白衣男子看着围到色使身旁的手下心下一动,眼神一转看了唐乐一眼,唐岳会意,脚下一点,手中长剑已经出鞘,瞬息间剩余的快活城余孽尽数斩落剑下,这一番动作太过迅捷,冷大等人想救已经来不及,冷三怒道:“快活王已经那样,你们何必赶尽杀绝?”
“我说过了,我不会犯柴玉关曾经犯过的错误,斩草需除根,不然最后倒霉的是自己。”唐岳收剑入鞘,“我已经心软放过朱七七,冷家几位爷该识时务些,不然,我不介意将朱家也屠了。”语气森然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