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完了，他再次开口：“你说过不会把彩月和唐乐牵扯进来，你也答应了我，南疆事毕，你就撤去彩月圣女的身份，一城之主，一诺千金。”他仰头望着白莲，星辰落在他眼里，熠熠生辉。

白莲瞧着他俊美的脸庞，和沈天君俊朗的脸庞相比，多了一丝柔美，那丝柔美来自他的母亲，那个拥有了沈天君的柔弱女子，就像最初出现在沈浪眼前的白飞飞，外表柔弱如山溪，内心又坚强如山峦，可惜死的太早，早的叫她想要嫉妒都来不及。

她时常想，那么好的男人，她怎么忍心抛下他，何况还有那么聪明伶俐的孩子。想着想着她心软了。她打算去汾阳见他，预备做他的妻子，同他一起照顾他的孩子，只要他愿意来苗疆。

她计划好了一切，一年三百多日，一半时间她陪着他在中原，一半时间他陪着她在南疆。

可惜那几年南疆雨水过甚，时不时便起灾，死了一寨又一寨山民，她是城主，要主事。等她忙完南疆诸事，蜀地传来仁义山庄灭门的消息。那个男人死了，死的如此突然，叫她措手不及，她急忙赶去汾阳，又晚了一步，他唯一的孩子也不见了，消失在茫茫人海，她一次次出疆去寻，可她不知道他去往何处，也不知他长相如何，又能去哪里寻。

上苍有好生之德，到底叫她寻到了，虽然晚了十几年，但她依然想见见他，看看他有几分像故人，可惜又晚了一步，他死了，死的那么憋屈，那么不值当，一点不像沈天君的儿子，可是沈天君死的也很不值当，哎，到底是那人的血脉，连死都如此拿不出手。

不成想山回路转，自家徒弟并着自家女婿把人尸身给偷回来了。她动了恻隐之心，不忍叫沈天君绝后，救回了他一条命。果然，他不仅长得像沈天君那呆子，连脑子也继承了那榆木，她实在忍不了，将这十几年查来的东西一股脑全丢给他，势必叫他看透彻人心的肮脏与丑陋，贪婪与邪恶。

她收起心中杂念，动了动手腕，“自然，我还会收回她身上的蛊。”

“还有白凤身上的蛊！”沈浪接话道。

白莲脸色一变，“岳儿，凤儿是我女儿，也是未来的城主，她不可以离开南疆。”她的女儿会像她一样，一辈子守在这里，为这片土地而活，为身后的城民而活，这是她们白氏一族的使命。

沈浪依旧牢牢握住她的手腕，不肯退让半分，“白姨，你这一生欢喜过吗？”他定定注视着眼前的女子，“你和我爹为了彼此肩上的担子，放弃了对方，如今，你后悔了，不是吗？”

“你闭嘴！”白莲手一动掐住他的脖颈儿，“我从不会后悔！我白莲做下任何决定，都不会后悔。”

不，她其实后悔了，若是当年她早些去汾阳，把他带了回来，养在身边，看着他长大，长到十五六岁，通晓了人事，然后嫁给他该多好，她会待他如母如姐，做一个最好的女人，而他只要在她的羽翼下，像凤儿那样无忧无虑便好。

那样，大概也不会有如今这般大的凤儿了，不过没关系，他们成婚后，他们会有几个孩子，若是女儿便能叫凤儿了。可惜后悔也没用，时光不会倒流，幸而如今他还活着，虽还不愿同她成婚，好歹还活着，她日日瞧见也是好的。

沈浪掐住那只顷刻间能扭断他脖颈儿的手，“既然不后悔，又为什么要我娶你？”他放缓了语速，“当年你为了南疆，放弃我爹，看着我爹娶妻生子，你心里有多痛苦我不知道，可我知道你后悔了，不然你不会同意白凤和唐乐的婚事，白姨，你确实后悔了，为什么要反驳，做错决定并没有什么不光彩的，承认错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白莲萎顿在地，轻笑一声，“后悔有用吗？后悔你爹会活过来吗？后悔你就会接受我吗？”她拭去眼角泪花，厉声道：“男子守家立业是美事，女子固守家园便是错吗？大家都是人，为什么沈天君不愿意留在南疆，他肩负仁义山庄，我就得舍去家园吗？”

她语气森然，“不过一个男人，我白莲难道找不到比他更好的！”她摸着沈浪肖似旧情人的脸，“你爹不愿留下，你留下也是好的，岳儿，我女儿不会走，彩月也不会离开故土，这次我倒要看看你是愿意为彩月留下，还是带白飞飞离开。”

到底是久居高位的城主，她瞬息收拾好心情，起身瞧着沈浪，“你爹也好，你也好，都是我守护家园的利剑，我不要你的情，我只要你帮我守好这座城池，护住我南疆几十万子民。”见沈浪张嘴欲言，她又道：“放心，我不会龌蹉的去伤害白飞飞，也不会动你爱逾性命的小妹妹，我啊，会叫你心甘情愿做我白莲的好夫君，哈哈哈……”她欢喜着离开高台，独留沈浪坐在地上，长叹不息。

东边开始泛白时，沈浪扶着柱子站了起来，远处的山里升起袅袅烟火，那是早起的山民在准备一日的餐食，蒸糯米，团野菜……山里土贫地少，山民拥有的土地少之又少，到了夏秋之季，往往要去到很远的地方耕种土地，采摘过冬的食物，那一个又一个糍粑团，野菜团，正适合做一日的膳食，带在路上吃。

他当然愿意留下来，他很喜欢这片土地，这里没有那些尔虞我诈，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山民太穷了，穷到每日为了生计已耗费了全部心力，再没有时间去算计什么，也正因为穷，他们活的朴实无华，只顾眼前，没有那么多名利要争要抢。

天边出现一抹红色的光，那是太阳即将出现的征兆，今天这条红光上的金边有些粗，比较凝实，看来今天会是个好天气，沈浪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在城主府治病时，他很喜欢坐在这里看日出，看着一轮又一轮太阳从群山中升起，内心对生的渴望也就更浓些，更强些。

太阳蹦到空中时，山林中传来第一声鸟鸣，继而满山响起鸟鸣声，一只只鸟儿鸣叫着飞出小窝，呼朋唤友去觅食。

沈浪瞧着城主府的厨房，那里也升起了浓浓的炊烟，满府的人都忙碌起来。想来飞飞该醒了，沈浪脚尖一点落到地上，朝唐家院子走去，今日事多，他得先去见见飞飞，嘱咐她几句，不然她会不安的，会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