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小姑娘屋内传来平缓的呼吸声,沈浪走了进去,桌上摆放着她叠得整整齐齐的盛装,连鞋底都擦的不沾一点灰尘,沈浪坐到床边,看着她染上红晕的小脸,这张脸比第一次见时圆润了很多,也白皙了很多,先前他说的没错,她已经从一只山雀长成了叫人不敢直视的朱雀,沈浪看着她的目光温暖又宁静,“吾家有女初长成,半生欢喜半生愁!”这大抵是天下父母对女儿的共同心声。
沈浪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很内心空空荡荡的人,他几乎从不曾为自己活过,曾经他为着心中的仁义道义活着,活成了人人称颂的沈少侠,后来他来到南疆,初初他为着他们的仇恨活着,后来他们放弃了仇恨,为他活着而拼命,而他便也努力为他们活着。
“睡吧,睡醒了,明天又是欢喜的一天。”他轻拍着少女身上被褥,像曾经的无数个夜晚,少女似是察觉到他的气息,翻了个身,蹭了蹭他放在床上的手,“先生,月儿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能不能不要和那个坏女人走。”
“坏女人?”沈浪微微一笑,不知飞飞听到彩月这么叫她作何感想,一个比她年幼却又比她狠毒的小姑娘骂她坏女人,只怕她要冤死。
看看窗外夜色,沈浪再看一眼小姑娘,把她露在被外的手臂收进去,离开了家。
圆月高悬,落下一层清晖,照耀着整座城池,沈浪如一朵云彩般落到城主府内的高楼上,楼上已经立着一个人,一个很美很年轻的女子,听到身后动静,她转身瞧着沈浪,“岳儿,你晚了一刻钟。”
“小姑娘新得了套衣裳,耽搁了会。”沈浪看着山峦起伏的群山淡淡道。
女子似只是想寻个话头,听过就算,转了话头,“明日,你有几成把握。”
“尽力而为。”沈浪视线落回离这里不远的唐家院子,“明日是一个男人一辈子最重要的日子,我绝不会让旁人打扰他。”
“算上今夜送来的消息,已经有六个门派埋伏在城外,正赶往这里的只多不少,你确定如今的你还能应付?”女子转身瞧着他,“你知道的,我可以救你,只要你应下我,你很快就能好,还不用经历一丝一毫的痛苦。”
“我不需要!”沈浪淡淡道,“事成之后,城主莫忘记我们的约定便是。”
“为什么不愿?因为白飞飞?还是月丫头?”白莲在他身旁绕了一圈,“我难道不比白飞飞生的美?不比月丫头成熟?”她是南疆百年来最美的女子,虽已经有一个即将出嫁的女儿,但爱慕她的人依然能站满整个南疆,多少男子为了得到她一个笑脸,不惜赔上自己一辈子,可惜她都看不上。
沈浪终于转身,身旁的女子确实很美,比云梦仙子、朱七七和飞飞都美,美很多很多,她像山间的精魅,像林中的仙子,这世上大概只有这里的灵山仙境才能孕育出如此出尘的女子,如此女子委身下嫁,天底下有多少男子能拒绝,可惜沈浪不在此列,“我不爱你!”
“我不需要你爱我,我只要你同我做这世间最快乐的事。”白莲莲步轻移,靠在沈浪怀里,“你该知道,你身上的蛊王,只有我体内的蛊后能驱使,只要你同我成亲,蛊后与蛊王结合,诞下新的蛊,就能还你一个康健的身体,叫你做回曾经的沈浪。”带着热意的手指抚过他额间银发,划过他蓄满星辰的眼眸,落到他高挺的鼻尖,轻抚着乌青的薄唇,凑到他耳畔轻轻道:“而你,还能拥有叫人间帝王都羡慕的长生,如此,你也不愿吗?”
沈浪捉住她下移的手指退开一步,抬手挡住白莲再次靠近的身影,“白姨,请自重!”他自来不爱点出女子年龄,因为再年长的女人也希望自己永远青春。
听到这声‘白姨’,白莲终是停下了脚步,长叹道:“岳儿!”情意绵绵,含情脉脉,瞧之叫人心软,望之叫人生怜。
沈浪轻叹了口气,沉声道:“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我答应你的事情,自会做到,但你要我应的事,恕难从命,我虽想要活着,却也不想用如此龌蹉的手段。”
“你觉得娶了我,是龌蹉的手段。”白莲露齿一笑,似百花齐放,“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一桩生意,我不觉得龌蹉,”不知何时,她的身子又软软倚在沈浪身上,而沈浪早已被她逼到角落,贴在身后柱子上,他想动一动手脚,四肢拒不听使唤,心下不由一凛。
白莲抚弄着他的嘴唇,“你也别觉得龌蹉不就好了!”轻踮脚尖拥住沈浪,樱唇轻启凑了上去,含住沈浪双唇轻轻舔舐着,舌尖从他唇缝钻了进去,良久,她退开身子,盈盈瞧着沈浪。
“呃!”沈浪似是承受着巨大痛苦,额上渗出一颗颗冷汗,那汗一出便化作冰晶,落到地上,发出丁零声,他紧紧咬着牙关将痛咽回去,咬的牙根渗血,眼球凸起,十指深深扣进身后柱子上,整个身子止不住的挣扎着、痉挛着。
一只带着暖意的手拥着他坐到地上,从他衣襟处钻了进去,落到胸口处轻缓的抚摸着,一下又一下,轻缓重急,似在奏乐。
许久后,沈浪停止了颤动,吃力的睁开眼睛,满目虚无,虚虚道:“多谢!”声音嘶哑低沉,几不可闻,那只于他而言炙热到滚烫的手抽离出来,“这是第二只蛊王,”按在他胸口,轻轻拍了下,“明日,我要你杀了所有来闹事的江湖人,我要这个天下再没人敢来打我南疆的主意。”
沈浪抚着胸口,心腔内的蛊王不在乱窜,整个人轻灵了许多,那些没日没夜折磨他的疼痛消散了大半,“白姨,蛊王只有三只,你又何必浪费。”痛的久了,也就适应了,如今疼痛消去,他竟然不习惯。
“我用到你身上,自然能从你身上赚回来,”白莲再次低头咬了下他的嘴唇,直咬出血痕来,指尖擦过,带去血丝,“成亲这事,永远作数,你想好了来找我。”
沈浪身子一动,拉着她手腕,“白姨,我也说了,不!”他缓缓坐起来,山风吹过,凉意袭来,他竟觉出一丝冷来,眼里便带上笑意,靠着柱子长舒了口气,多久了,多久没有除了痛以外的感觉了,他伸出手去触摸那风,风从指间穿过,他攥紧手掌,像是握住了那风,于是脸上笑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