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锅中只余少许底汤,平安舀入半勺辣酱,便将鳜鱼盛放进钵中放入温水坛上边保温。
炒了一道脯菜合炒,平安便开始准备炒满山香。
这满山香,需得取手指长的小油菜,方最好吃。
冬春时节的油菜,在平安看来,总比白菜多了一股鲜味。
便是油菜的菜苔,也比白菜的菜苔要细嫩。
炒这道菜的香料,需提前准备好香料。将铁锅烧干,锅中下入茴香、花椒、莳萝籽与盐小火煸香铲出。
再下入姜末焙至姜汁溢出,姜香飘散,便可铲出备用。
将焙香的香料碾成碎末,放入小罐中储存,还可用个三四次。
起锅烧油,下入油菜、姜末大火爆炒。
翠绿的油菜均匀裹满油汁,霎时便成更深更油润的苍绿色。
待油菜断生,平安迅速下入香料与豆豉翻炒。
香料遇热锅热油瞬间发出滋滋刺响,烟雾缭绕之间,浓烈的辛香伴随着呛味扑鼻而来。
红色的香辛料均匀裹满绿油油的油菜,在昏暗的灶房内,暗红与翠绿纵横交错,编织出独属于满山香的亮丽色彩。
“咳咳。”木头从外边推门而入。
“娘子你在做什么?”
平安将油菜铲出,只道:“油菜,正好你把扣肉端出去,剩下的菜差不多就可以上桌了。”
一家人齐心协力,很快便将所有饭菜端放在大圆桌上。
中间是热气腾腾的鸡汤、边炉,四周则摆放扣肉、鸡丝签、鲜肉、蒸蛋、五味辣鳜鱼、脯菜合炒和几盆青菜。
对了,还有爷爷的长寿面与蒸得软绵香甜的富贵圆饼。
这些菜看着多,可是今日这么多人,总得要多些菜才能一人匀上几口。
堂屋里,两位伯爷爷看着如此场面,杵着拐杖叹道:“一家人随便吃吃,倒劳烦你们花大钱了。”
“哎!二哥。”爷爷忙扶着他俩坐下,“咱们兄弟一年难得聚上几回,这是小辈的心意,咱们吃好喝好。”
“正是。”平安与木头同时接话。
两人对视一眼后平安率先开口:“说好的只是吃顿家常饭,您和其他长辈上门还带了礼,实在太过客气。”
“各位长辈,还请不要斯礼,咱们今日话话家常,吃酒喝肉就成。”
众人见状,也不再拘礼,纷纷入座开始聊天。
这鸡汤汤汁金黄,鸡肉也早已煨得软烂脱骨,吃起来肉质细嫩又弹牙,很是适合他们年纪大牙口不好的人。
同样的菜还有扣肉和鳜鱼,扣肉是甘旨肥浓,入口即化,里面的梅干菜和豆豉香得可扒下一大碗饭。
倒不是平安吹嘘,她这梅干菜时机做得极好,蒸晒时无需其他调料,便散发出浓厚的窖香,隔着好几米都能闻见。
更别提加了油水与香料的滋润,吃起来的何等鲜美。
俗话说横切牛羊竖切鸡,横切的牛羊肉能切断肉中的肌理和筋膜,吃起来肉质更加细嫩可口。那新鲜的烫养肉被平安切得又薄又熨帖,用去腥的香料腌制过后,腥膻味少了大半。在滚滚的汤水中烫煮几息,蘸上自己喜欢的香料,大口吃这薄嫩鲜肉,口腹别提有多满足。
五味辣鳜鱼也是不逞多让,香辣、酸香,又辣又鲜,十分驱寒开胃。鳜鱼无甚细刺,煮熟的鳜鱼肉质也如蒜瓣,吃起来细嫩非常,便是不善理刺的人,也能轻轻将大刺抿出。
雪白细腻的鱼肉裹满了醇厚鲜香的汤汁,一块鱼肉就能下一大口饭。
若是吃腻了软糯的,还有酸香的脯菜和外酥里嫩的脆香鸡丝签。
既有好肉,那也当有好酒。
平安早在数日之前便去了县城上好的正店,打了几葫芦窖制多年的老酒。
木头早已用小炉将酒温热,淡绿色的温热酒液在洁白的酒杯中轻轻摇晃,配合着满桌欢喜的热闹氛围,连平安也没忍住轻轻抿了一口。
“娘子。”木头轻轻拉了拉她的左袖。
“我知道,我就有点冷。”平安不自在地找了个借口。
“冷?”木头伸手握紧她的左手,“确实有些凉,我给你捂捂。”
他一开始只是想着给她暖暖,可掌中的柔夷修长细腻,柔弱无骨,他越捏越不舍。
莫不是今日这酒有些醉人?
“啪。”
看他动作越来越呆,平安快速拽开他的手,低声道:“你先吃饭。”
木头从刺痛中惊醒,看了眼她手中的酒杯,自然而然地从她手中夺过。
“我喝。”
今日这寿宴,花了不到两百文,但吃得还算宾主尽欢。
平日里爷爷虽沉默寡言,但平安发现,自家爷爷也有他的聪明之道。
除了与亲人们交流感情,他也不动声色地提起了这些年的债务总算在年底还清之事。
这些年爷孙俩还债过得有多拮据,许多人都看在眼里,只是心疼他们的人多数自己也囊中羞涩,难帮上什么忙。
但是人力上的忙他们却是可以。
几壶猫尿入了肚,又用了不少驱寒的辣菜,好似整个屋子的温度都高了起来,当下就有人拍着胸脯许诺:“满叔,你家要是修房子,到时候帮忙算我一个。
”
胡水生不愿占大便宜,只说:“你们能有这份心,说明你们心里都有我这个叔叔,我心里万分感动。”
“自家人帮忙是放得下心些,只是市面上该是什么价格就是什么价格。”
“哎!”明伯不满反驳,“满叔这话就生分了,侄儿帮几天忙算不得什么。”
伯爷爷见状也下场劝说,别的不说,老幺做人一向本分实诚,伙食上面他们就知道不会亏了他们。
那样的油水,他们便是去外边镇上做一天小工也吃不到。
双方你来我往,你谦我让,几句话便将来年建房之事盖棺定论。
平安与木头听得是又忧又喜,他们得加快速度多赚些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