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刚回家,身上还萦绕着从外面带进来的寒气,陶宛被司延这么抓着,突然感觉一阵阵地冷。
当然了。
除了会让自己丢脸这个原因,还能有别的吗?
司延的瞳孔颜色很深,陶宛甚至能从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她看到了20岁已然在自己领域小有成就的陶宛,但她也看到了青春期自卑绝望,不断怀疑自己的陶宛。
其实陶宛从小时候起就挺喜欢司延的,这种喜欢无关风月,只是一个小孩子对优秀的同龄人的钦佩。
小司延没有朋友,没关系,小陶宛愿意当她的朋友,并且安慰她其他人都只是嫉妒她才不和她玩的。
只是陶宛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产生这样的情绪。
上了初中后,和司延在一起的每分每秒都像是地狱。
司延没变,是陶宛变了。
宁言文从小就看重陶宛的分数,陶宛一开始学习成绩还挺不错的,虽然不及司延,但是也很优秀。
上了初中之后,陶宛渐渐跟不上了,成绩一路下滑。
本来排名下降就足够让人难受的了,偏偏她身边还有一个一直优秀得一骑绝尘的司延。
宁言文虽不会直接责骂陶宛,但拿到成绩单后的每一次皱眉,每一声叹息,落在陶宛眼里心里比直接打骂更伤人。
在家里,陶宛看着宁言文对司延笑;在学校,陶宛听着老师对司延夸夸;在外面,陶宛又被其他家长劝多向司延学习。
陶宛已经很努力了,但是无论她怎么努力,总是离司延还差一大截。
你进步了一百名。
那又怎样?
司延这次又是年级第一。
陶宛讨厌司延,归根结底,是在讨厌那个无法满足周围人期待的自己。
“不然呢?”陶宛看着司延,眼里已经有了泪花,她本以为自己长大了,成熟了,但是回想起那段时间还是会痛。
陶宛用另一只手肘胡乱擦了一下自己的眼睛,眼眶红红地问司延,她的声音有些许的颤抖:
“司延,你为什么要那么聪明?”
如果司延不那么聪明,自己不那么笨,事情会不会更好一点?
司延凝视着陶宛盈满悲伤的瞳孔,感觉心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给攥住了,紧得她无法呼吸。
她想着陶宛刚才的话,问自己:司延,你真的聪明吗?
不,她是全世界最笨的人。
那个时候,她看不出陶宛的压力,看不出周边人利用她对陶宛的贬低,也看不出陶宛内心的执着。
她只知道陶宛莫名开始远离自己,通过归纳和总结,司延意识到这跟自己的分数有关。
她实在是太想太想挽回陶宛了,于是做了一件很错很错的事情。
高一上册期中考,司延故意考差,总分比上一次月考低了200分,直接从年级第一跌到了年级400。
她很高兴,还拿着成绩单去找陶宛,想要两人再回到过去亲密无间的日子。
陶宛最了解司延,一眼就看出司延这是故意的。
青春期少女的自尊是一把锋利的刀,而这把刀狠狠刺痛了陶宛。
她很愤怒,当着司延的面把成绩单撕了,质问道:
“司延,你这是在看不起我吗?”
司延慌了,看着陶宛铁青的脸,她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失去陶宛了,忙解释:“不,不是这样的!”
可是为时已晚,两人的关系本就微妙,司延这一出示弱无疑火上浇油。
那个下午,陶宛单方面和司延断交。
当天晚上,司延留在陶宛家的所有东西都被陶庄静送了回来。
“我那天不是故意的,我从来没那个意思,”司延扔抓着陶宛的手,她的目光再无平时的淡定,她看着陶宛脸上抗拒的表情,又补充了一句:“对不起。”
陶宛目光闪动,挣脱了司延的手,低声说:
“不怪你。”
其实从来都不怪司延,要怪只能怪自己太脆弱了。
司延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陶宛赶在她开口前打断了她,目光划过一丝落寞:
“别再说了。”
“去睡觉吧。”
说完,转身进了房间,把司延关在了门外。
*
周五早上7点钟。
陶宛练完早功换上了衣服,今天天气晴朗,她穿了一件加绒的淡粉色卫衣,卫衣背上绣了一个毛绒绒的黄色星星。
淡粉色是最难驾驭的颜色,皮肤有一点黄都会被无限放大。陶宛天生色素缺乏,倒没这种烦恼,淡粉色的衣服显得她更青春鲜嫩,像是春天里的一朵小花。
司延见陶宛出来,像前几天一样把早餐的盘子往陶宛那边推了一下。
“今天是鸡蛋饼,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
司延这是在谦虚,陶宛一眼就看出来了。
因为那个鸡蛋饼又黄又圆,一看就特别好吃。
但是陶宛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心一横,很有骨气地拒绝了司延做的香香早饭。
“不用了,我吃水煮蛋就好了。”
陶宛知道自己这是在逃避,这几年她可能在其他层面成熟了,但是在面对司延这件事上,思维模式还是跟小时候一模一样。
那就是能跑就跑,能躲就躲。
两人决裂这件事说大不大,更别说司延本就不是故意的,另一个当事人要是换作一个单纯直爽的人,估计冷战个一周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