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卿若无异议,便由礼部尚书沈榕负责接待北疆使团。”祁帝斜倚在龙椅上,声音里透着疲惫。
近来龙体每况愈下,特别是临幸嫔妃时愈发力不从心,唯有服食钦天监进献的丹药方能勉强提起精神。
这每日必行的早朝,对祁帝而言简直是种折磨。
臣子们的奏议在他耳中化作恼人的鸟雀啁啾,本就虚乏的身子被这嘈杂声搅得头痛欲裂。
“陛下,臣愿代沈尚书接此重任。”
不必抬眼,祁帝便知是那个刺头又在唱反调。
与此同时,朝列中有人眼皮猛跳,凌厉目光如刀锋般射向发声之人。
沈榕当即阴阳怪气道:“陆尚书当真是鞠躬尽瘁,不如本官这就解甲归田,将礼部尚书的乌纱让与您?也省得吏部总来插手我礼部事务。”
姜多善神色不变,拱手道:“臣之心日月可鉴,不过是为陛下分忧,绝无僭越之意。若沈尚书自觉力有不逮欲辞官,臣亦无可奈何。”
“你!”沈榕气得胡须直颤。
眼见又要掀起一场唇枪舌战,祁帝扶着额头,摆手道:“罢了,你二人同去。”
“臣遵旨。”
“臣遵旨。”
沈榕十八岁入仕,兢兢业业四十载,如今已近花甲之年,却频频被个未及弱冠的黄口小儿气得心口发闷。
礼部与吏部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礼部执掌礼仪祭祀、科举外交,吏部专司官员考核、封爵晋衔。
朝堂之上最忌越权,可这陆月仗着家世显赫,屡屡插手礼部事务,尤以北疆之事为甚。
当初陆照平定北疆后,为巩固统治,祁帝特命礼部选派官员驻守。
为了能挑选好去去北疆的人选,沈榕焦头烂额,头发一抓就是一大把。
朝中官员多是一些养尊处优的权贵子弟,那些人谁愿远赴苦寒之地?沈榕磨破了嘴皮子,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去。
“谁知道去了一趟北疆,能不能回来还不好说呢。”
到后来真的没有办法了,沈榕不得已只能做小人去威逼利诱些官职稍低的官员,许诺五年轮换方才凑齐人手。
可是,他为了安排北疆官员的事辛辛苦苦做了那么久,姜多善一上任吏部尚书,就毫无征兆的横插一脚!
陆月连番上奏,说是对北疆的管理也有吏部的一份,不能全权交给礼部管理,硬是将北疆官员任免权分去一半。
沈榕当时还不屑的和友人笑道:“老夫当初为了能挑选去北疆的官员费了好一番心思,真是可笑,陆月他一个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怎么会有下属愿意听他话的去?”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着实的让沈榕大吃一惊。
陆月不仅在短时间迅速凑齐赴任名单,那些官员竟都心甘情愿启程。
更令人震惊的是,吏部官员在北疆逐渐架空礼部势力,最终完全掌控了当地政务。
原本礼部严格执行陛下旨意,在北疆朝堂排挤本土官员,强推祁国礼仪,连面见女王都要求行祁礼。
可就在吏部接手后,不仅放宽管制,仅推行基础教化,更与北疆官员把酒言欢。
礼部的人忍无可忍,千里传信给沈榕。
沈榕那是一个气的呀,在上朝时激烈发言,指出陆月派去北疆的官员有问题。
可却被陆月义正言辞的怼了回去了,还有理有据的说了一堆说辞,让在场的人相信了她的做法是对的,就连沈榕也被她说的晕晕乎乎的。
沈榕并不知晓,姜多善与北疆的渊源,早在十二年前就已埋下。
在离开北疆前,姜多善曾找过茶司隶下棋,趁着司礼监的人不注意时,姜多善悄悄将一封信塞给茶司隶,嘱咐他一定要将这封信交到二王子卡若尔的手中。
她在北疆时,早已暗中观察过诸位王子。
大王子已死,三王子疯癫乖张,四王子体弱胆小,五王子骄纵跋扈,唯有二王子性情沉稳,待民宽厚。
更重要的是,其他王子视百姓如草芥,唯独二王子心怀苍生。
信有两封,一封给二王子,另一封请二王子转呈女王。
给二王子的信中,姜多善直言合作之意,承诺若她能顺利返回祁国,有朝一日必将破解北疆困局,保全王室与百姓。
她甚至提出能让女王改变主意,放二王子与大将军齐哈拉离开雪山,重返北疆。
而她的条件,则是日后必要时,借北疆兵力为她在祁国的后盾。
临行前,女王曾赐她一枚鸡心红宝石,但她并未带走,而是将其封入信中,作为信物。
女王读完信后,果然释放了二王子与齐哈拉。
然而,她对姜多善的承诺始终半信半疑。毕竟,当时的姜多善,不过是个八岁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