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正是傅溪,她与阿翮一拍即合,当即入宫向祁瑶告假。祁瑶一听说傅溪要随嬴夫人出远门,要她看顾阿琦姐弟几日,当下大手一挥允了,生怕其反悔。
傅溪也未想到事情如此简单,这会儿本应该一身轻松出宫的她,心中却始终觉得有些事情放不下,在宫中漫无目地行走,好巧不巧,遇到了这群小孩。
她在原地踟蹰了片刻,最终迎着秦政的视线移步上前,站在芈芙身侧,随口发问:“这是在投壶?”
芈芙见到傅溪既意外又高兴,连带对熊豪和成矫的关系的焦虑也消失不见,小声同她分析场上的情况。
小姑娘生性羞涩,又有秦政在场,说话的声音比平常更小了,傅溪不得不专心侧耳听她说话。
“试试?”秦政突然出声,一手递出一直在把玩的竹箭。
芈芙噤声不语,傅溪只是站直了身子,对秦政突如其来的提议无动于衷,她早过了故意炫耀、爱出风头的年纪。
见状,秦政也不气馁,拉了拉她的衣袖,语气软了下来:“试试又何妨?”
傅溪眉梢一挑,他当她是谁?以为用这种犯规的语气撒娇,她就无法拒绝吗?
她冷眼瞥了一眼秦政,却见他此刻眉目弯弯,就连酒窝也盛满了蜜水,只这一眼,再冷硬的心肠,也顷刻间融化。
待她反应过来时,手中早已接过竹箭。
“早知先生不会让我失望。”秦政笑得狡黠。
早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成矫对着熊豪挥挥手作驱赶状,给傅溪腾出空地来:“到你了。”
“这一箭,你猜中还是不中?”傅溪心中微恼,是秦政耍赖,她才会中招。
“自然是希望先生投中。”秦政含笑道。
“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秦政一怔,察觉她在同他较劲,一时失笑。他只是没来由觉得如果投壶之人是她,这无趣的游戏便凭空生出了许多趣味,至于投中与否,从未想过,也不在意。
傅溪上前几步,大概看了一眼铜壶的位置,轻率抬手一投,竟没有半分瞄准的举动。
她想得很简单,这一箭便是见证,她不会如他所愿那般投中,她舍得让他失望,她一点也不在意他。
“叮咚”——
是竹简碰撞铜壶内壁久违的声音。
“……中了!竟然中了!”成矫望着没入壶中的竹箭,一瞬间丢了礼仪,惊呼出声,他从没想过有人能投中。
傅溪却脸色一沉,全然没有赢了游戏的喜悦。
“如此看来,先生你是口是心非了?”秦政负手踱步上前,忍笑道,眉宇间透露出几分少年气来。
傅溪斜睨了他一眼,竟没有出声反驳,她克制自己不再看他,转身淡淡告辞,千言万语,最终化为轻飘飘的一声告别:“走了。”
“他就这么走了?”成矫诧异出声。
这个嫪易还真是个怪人,明明其举动引起了轰动,但她却快速抽离,显得激动喝彩的他像个……傻子。
“很有趣,不是吗?”秦政的目光不自觉追着那人头也不回的身影。
成矫当即压下心中的不满,连声附和。成矫坚信,他王兄觉得嫪易有趣,而他不觉得,那一定是他的问题。
*
傅溪和阿翮都是说一不二的人,二人一拍即合,说走就走,不过半天就已经处理好了一切事宜。
傅溪牵着那匹不配合的所谓良驹,一路走走停停,连拖带哄,又是顺毛又是喂新鲜水果,终于到了院外。
隔壁门外,嬴翮正与王翦依依惜别。
王翦取下从不离身的佩剑,系于嬴翮腰间。
他成日舞刀弄枪,兵书不离手,粗手粗脚惯了,此时动作却很温柔,一改往常散漫的态度,眼底满是珍重:“此剑伴君行,相剑如晤面。”
闻言,她回握住他的手,二人四目相对,眼中诸多不舍,不言已明。
一阵叛逆的马蹄声打断了二人的温存时刻,王翦偏头,望见来人,如临大敌,当下松开阿翮的手气势汹汹迈步上前:“是你陪阿翮前去?”
“正是。”傅溪不躲不避,坦然应声。
阿翮暗道不好,正要辩解,却见王翦弯腰拱手:“这一路上,阿翮就交给你了。”
傅溪还是第一次见王翦这么客气,忙放开疆绳还礼:“你不说,我也会护她平安。”
不管是出于兑现承诺,还是单纯的朋友需要,她都会答应下来。
这乱世,李斯一个大男人半道都能遇上劫匪谋财害命,她自然也不放心阿翮一人出去。
她身后闹腾的马见主人不哄它了,也不撅蹄子了,紧跟在傅溪身后寸步不离。
那边王贲牵着阿琦和康康二人出来送别,二人本是极不情愿,哭着闹着要跟着傅溪一同上路,她好说歹说,不出三五日必定会赶回来,才将二人哄好。
傅溪蹲下身子,长臂一伸,将二人揽入怀中,她嘱咐道:“记得我说的话吗?”
“溪溪不在家,大事找李斯叔叔,小事找……找……”阿琦皱着眉头,在傅溪期待的眼神中肯定道,“小事找罗罗!”
“……”傅溪叹气,她可不是这么和阿琦说的。
“不对,”康康掰着小手纠正阿琦,“遇到困难,小事找阿贲哥哥,大事找娘亲和李斯叔叔。”
傅溪点头,有王贲和李斯帮着照看阿琦和康康,她这一去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