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不是适合说话的地方，吴明和姬迁皆认同这点。出洞后，他从储物戒里取出云舟，安井站立于原地，待师尊上去后，再迈步上前。
凌晨时分，天边云霞翻滚于月光中，刚才被大徒弟动静惊动的飞鸟纷纷振翅归林。云舟悄无声息启动升天，吴明站在边缘向下看，地面一切事物化作渺渺小点。不多时，雾气蒙蒙，笼罩云舟。
刚才一时嘴快，导致如今装都没必要装，吴明尴尬的心情至今未能平复。姬迁进了舱内休息，吴明避开他，在外面独自扶着栏杆。
系统：“你好快。”
吴明：“我是很快。”
系统：“你知道我说的哪种快。”
吴明：“我不知道。”
系统：“你知道，你只是假装不知道。”
吴明沉默。
系统嚎叫：“故事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要先假装不认识再你拉我扯推拉三百回合再掉马再开始你逃他追插翅难飞囚禁锁链监禁为什么会开头就暴露啊！”
吴明拳头硬了：“怪不得你说内存不够，你能不能把你那些奇怪的小说删掉！”
一阵混插打闹后，进入正题，讨论如何让剧情按所希望的方向走下去。
据吴明的上班经验，再加上和局中小姐妹下班吃火锅串串烧烤聊八卦时得到的信息，知道局内不会时时刻刻把目光投向任何一个故事。
穿越局中用于观测故事的机器OBS具有双重性，不观察剧情可能会歪，但观察了剧情一定会歪。每启动OBS一次，就要计算好观测时间，争取看了假装没看，歪了立马能掰回来。
唯一确定的OBS启动节点只有两个，一个开头一个结尾，若是开头剧情走偏，方便立刻修正，而结尾则已经不用担心剧情。中间会随机观测两三次，无法确定何时被观测。
既然如此，中间如何变化并不要紧，要紧的是，结局能否一致。大徒弟在结局一定是仙尊，二徒弟一定是魔尊，小徒弟一定是统一仙魔两届的魁首，这才是最重要的。
吴明在心里道，干脆就在结局的时候演一出戏，演给OBS看，这不必比想办法走剧情简单多了。
这时系统出声道：“你想偷懒能不能避开我，你这样让我很尴尬啊！”
吴明冷笑：“你说得对，这样的话还要想办法把你先搞死机。”
在心里做好构思设想后，云舟也刚好落地。抬头一看，是过去的居所。
以前生活对吴明而言可以说是非常无聊。既没有手机，也没有网络，打不了游戏，刷不了视频，想看看小说解闷，还都是文言文。系统倒是愿意无私分享它的文包，但随便点开一个，看了五分钟就头疼。
后面开始走剧情，收了徒弟，开始全心全意带孩子，终于找到了事做。
死前，吴明的房间里都还放着三本徒弟培养手册，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
*
新身体没有力量，路上没睡好，也没吃好，整日又累又倦。回去的三天，吴明都在吃了睡，睡醒散步，散了步继续吃，吃完睡觉当中度过。
第三天晚上，吴明睡够了觉从房间里出来吃饭，姬迁已坐在桌边等她。他早已辟谷，却还坚持坐在一起，将他不需要的食物吞进胃里。
吃完后吴明擦了擦嘴，打算干点正事，对姬迁说：“我想出去走走。”
姬迁问：“师尊想去哪里？”
想去见见师兄师姐，问问为什么你们会变成现在的样子。吴明心里虽这么想，口上回答：“时隔两年，不知道师姐的修为有没有提高，师兄想把我们升级成十大宗门的目标完成没有？还有你师弟师妹，现在在哪里，怎么也不回来看看我？”
姬迁久久不说话。
天色渐暗，镶嵌在墙上的夜明珠光芒柔和，映照出大徒弟脸上的些许落寞，他像是变成了一尊雕像，虽俊美但无生气，呆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吴明得不到回复，也不多问，站起来准备收拾桌子，不过没等她动手，姬迁就主动用灵力，让碗筷自动起飞，飞进厨房。
“师尊，你问师伯问师弟师妹，为什么不问问我？”
他的表情一时十分复杂，神情像幼儿园放学后很久都没人来接的小朋友，是很纯粹的，因为被遗忘而涌现的悲伤。
他缓缓说：“三天了，你可曾关心我一下？问过我什么？”
吴明一时无言。
淡淡的愧疚从心底浮现，她张了张嘴，喉咙突然有些堵，好像姬迁的悲伤化作实体，堵在了她的心口。
过了一会，吴明道：“对不起，是我疏忽了。你最近生活过得怎么样？有没有与别人起冲突？和师弟师妹相处可好？”
姬迁一个一个地回答：“一切正常。没有和别人起冲突。和师弟师妹相处得很融洽。”
正当这时，夕阳照入，橙色光芒铺在地上，融化报流转。吴明望向外面，道：“我们出去聊吧。”
二人便走出门外。吴明顺手拿起柜子上的一只手镯带上。
门派划了一片山给吴明做洞府，以前有修为傍身时，她偏爱高处，尤其是山顶，四季寒冷，终日白雪皑皑。
收徒后，为防止徒弟们天天感冒发烧，吴明又搬到半山腰。房子的一边是淙淙流下的小溪——由山顶雪水融化而成，另一边是特意种植的花圃。
吴明往小溪边上走去，姬迁跟随她，伴其左右。
溪边凉风阵阵，水波荡漾，清水撞击两岸碎石的声音中，听得姬迁说他近年修为进步，名气大增，同门和睦。
吴明刚开口夸了夸他，姬迁又话音一转，“可我快要入魔了。”
吴明左眼皮不详地跳了一下。
“师尊可知为何？”
“你说。”
“因为师尊的命牌碎了。”
*
离开前的某年某月某日，吴明深感不对劲，和系统商量，我来这这么久了，是不是可以功成身退回家养老。
系统说OBS前年观察过这个故事，大体方向无异，且观察那日距今已有两年，若是因OBS造成误差，也早已解决。
听完后，吴明怒骂系统：“怪不得那年阿迁突然莫名其妙掉崖坠河，原来是你们的问题！”
事情败露，系统答应给吴明申请补偿奖金，这才作罢，重回刚才的话题。
系统认同吴明的看法，主动帮忙提交了永久返回申请。过了一年申请通过，便着手准备回家事宜。
既然是永久返回，吴明现在的身体肯定就不能要了，我要么在大家面前失踪，把身体放在某个角落，要么变成没有意识的植物人，要么直接死掉。
吴明决定直接死。
那天晚上她彻夜未眠，御剑乘风，在宗门上空飞了一夜，还不小心惊动了几对小树林偷欢的鸳鸯。月亮圆如玉盘，格外明亮，能清晰地看见被月光照亮的云，和底下绵延不绝的山。
系统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劝道：“你要是舍不得，就等结局了再走，何必要让自己这么难受？”
“等结局了再走，到时候还不是一样，就像读书，读再久也会毕业。”
次日师兄冉元泽找吴明谈话。
他提前准备了糖水和解腻的清茶，放在桌前。吴明不客气，坐下就吃了一口，问师兄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