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元泽闻言笑了笑，颇有些无奈，“听闻昨夜你一宿未眠，可是有何烦心事？”

修道之人不易老，纵使师兄已年过百岁，头发依旧乌黑，面容也如青年一般，无一丝皱纹。他的眼睛明亮若清泉，里面盛满了关切。

吴明忽然哽住，急忙喝了口茶，等情绪下去后，才开口：“师兄，我没事。”

冉元泽却笑：“你的说辞从未变过，莫要诓我。”

吴明再次哽住，赶紧转头，不想让师兄看到她流泪的模样。

“我要离开你们很长一段时间。”

“何时归来？”

“也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冉元泽的声音一下严肃起来，“你若是在外面犯了事闯了祸，我和你师姐替你担着就是，何至于此？”

吴明和师兄师姐感情很好，和徒弟们的联系也很紧密，可是她不属于这里。

“师兄，我没有闯祸，我只是……”吴明吸了下鼻子，原来修仙后流眼泪，也会跟着流鼻涕，“我只是有一种预感，十分真实的预感，肯定会发生的预感。”

修真界时常有预感，非常灵验的预感，来源于直觉或者是天道突如其来的惩罚。

如果什么都不说就死在外面，必然会让师兄师姐翻遍整个修真界为她报仇，不如编造一个谎言。

一张手帕递到吴明眼前，吴明接过胡乱擦了擦脸。冉元泽牵起她的手，和她刚拜师时一样，温暖有力，她知道师兄是要带她去找师姐。

吴明这一脉是主枝，师父早已仙去，总共留下三个弟子。大师姐，二师兄，以及最菜的她。

大师姐平越是修仙天才，修炼狂魔，她是能从最枯燥的修炼中得到快乐的那类人。

早上起来，平越在跑圈锻炼身体。上完一天的课，平越在打坐。晚上睡觉前，还要把功课复习一遍，直到理解记住为止。

任何实战秘境洞府，不论是点到为止还是生死不论，平越都会报名参加，每每她都会拔得头筹。

吴明和冉元泽刚辟谷时，平越就已经筑基。等吴明二人筑基稳固时，平越离结丹就差临门一脚。

师父去世后，本该由平越继承掌门之位，被她以“当掌门会影响我的修炼速度”拒绝，给了冉元泽。

可以说，冉元泽能在群狼环伺的环境下顺利当好掌门，全靠平越的剑。

平越是最可靠的顶梁柱。

来到师姐的洞府后，冉元泽强行冲进去，把还在闭关的她拉了出来。

平越听完吴明的话，沉默了很久。

她问：“你的预感吗？”

吴明点头。

“无法改变吗？”

“改变不了。”

她追问：“还有多久？”

吴明努力让声音不颤抖，“还有半个月。”

天下人来人往，聚散离合，这是无法改变的事。

来到这个世界需要办理一系列手续，签订出各种各样的知情书同意书，一切事毕后，单位放了三天的假。

房里里残留着驱虫液的味道和空调开太久后的潮湿感，沐浴露和洗发水的香气停滞在空中，挥之不散。午觉睡醒，吴明脑子一阵发晕，发了会呆，收拾收拾出门。

和朋友吃完最后一顿饭，她们在大街上闲逛至深夜，看着路灯亮起，车辆减少。

那时的她，也如今日这般怅然若失。

过后，平越很难得没有继续闭关，时不时过来找我聊天玩乐。冉元泽也短暂地放下把门派发扬光大的目标，处理完杂事后来给我做零食甜品。

平越和冉元泽都问过吴明是否会告诉三个徒弟，综合她们二人的意见，她打算隐晦地说一下，给徒弟们一点心理准备。

姬迁在外游历，已传话让他回来。二徒弟唐梦柳回家探亲结束，正在路上。小徒弟任唯还没到下山的修为，努力学习，想早日出去逛逛。

一天傍晚，任唯温习完所有功课，和吴明闲聊。

她抱着吴明一只胳膊撒娇：“师尊，是不是再有几天，我就可以下山了？”

“是啊。”

“那我会带很多礼物回来的！给师尊，给大师兄二师兄，给大师伯二师伯，还有我的那些同学。”

“好啊，不过我很快也要出去了，你的礼物我虽不一定能看到，但心意已经收到了。”

隔几天，唐梦柳回来了。

她娘是魔姬，爹是被娘强抢来的凡间公子，此次探亲，就是去魔界走一趟。

吴明问她路程顺利吗？二徒弟是个话痨，说了一大堆，从她出发到回到家里再到回来，骂了魔姬半个时辰。说完又拿出从魔界人界带来的土特产，送给吴明，然后跑出去找任唯聊天了。

唐梦柳听任唯那里说师尊要出去，赶忙过来询问要去哪？去多久？和谁去？什么时候回来？

吴明故作神秘状：“这是秘密。”

姬迁在一个雨夜悄无声息地回到房间，吴明感受到护山结界被人进入，从床上爬起来去见他。

姬迁没有换衣服，衣裳上携有雨后泥土的气息，清新中带有一丝凉意。

吴明笑眯眯给他打招呼：“回来了啊。”

他吃了一惊，绽开一个笑容：“师尊。”

第二天吴明刚起床，姬迁立刻来到跟前，问：“师尊，你要去何处？”

吴明还是说这是秘密。

姬迁洞若观火，也不绕圈子，直接问：“师尊还会回来吗？”

吴明犹豫一下，坚定说：“不会。”

后来她想到这一段对话，总会后悔说的太过绝对。

姬迁没有被吴明的坚定影响，他不追问，只道：“没关系，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

然而，你注定是找不到我的。

离开那天，吴明没有道别，避开所有人，悄悄御剑飞了出去，一直飞一直飞，直到足够远。

宗门处于内陆，群山环绕，吴明远离宗门，来到大海上空。四周空旷静谧，海浪翻涌，偶有礁石露出，毫无人烟。

脱离造成的剧烈疼痛只是一瞬，下一秒，吴明悬浮在空中，注视身体在肆虐的灵力下，从完整变得扭曲，变得面目全非，最后沉入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