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越离去仅半个时辰，从底下送上来的文件清单就已堆积成山，要把吴明淹没在里面，她当机立断，用传音符叫姬迁过来。

翻一篇，上书：“外门弟子詹以菱，一年前于山脚偶遇狸花小猫一只，甚喜，遂收养。如今已一周年，有意为它举行生日宴会，望宗主批准。”

吴明大手一挥，“善，允。”

再翻下一篇，上书：“弟子（水渍）的花死了。（纸很皱，墨迹几乎要洇开）弟子要为她下葬，在有月亮的晚上埋葬她。（又是水渍）”

看起来是一边哭一边写的。

吴明写：“节哀顺变。”

吴明接连翻了几篇，把内容一一读完，开始怀疑冉元泽临走前是不是吩咐了门下弟子，所有事不论大小轻重，都要事无巨细地上报过来，能给代理掌门增加多少负担就增加多少。

不然的话，除了狸花小猫要过生日和葬花外，为什么还有两只鸟打架要调节和四只狗聚众拉雪橇把人摔了这种事啊！

这时，桌上叩叩响了两声，她慢吞吞地抬头一看，姬迁来了。

姬迁道：“师尊叫我何事？”

吴明大喜，起身，拉他。

他身体一颤，手在她手心勾了勾，脸倏尔通红，吴明没管，只顾着把他拉到书桌边，塞他进旁边的椅子里，道：“干活吧。”

“什么？”姬迁疑惑地看她。

吴明拿出掌门令，威严宣布：“今日起，我是掌门了。我命令你与我一同处理宗门事务。”

姬迁看她，很明显地流露出不解，但并未说什么，顺从地翻开一本册子，就开始批阅起来。

处理完诸如鸟打架种个花收个草之类的事，姬迁嘴中忽然发出咦的一声，手中举起一张纸，对吴明道：“师尊，此事该如何处理？”

吴明接过一看，上面写着要购买山门附近几处村落之事。她对此知道一点，冉元泽励精图治，发展门派，想要其成为天下第一门派，从他接任那日，慢慢扩大规模，收纳优秀弟子。几十年过去，人数多了不少，随之而来的，就需要扩大地方。

再仔细看上面所写，只是师兄派去的人去实地而已，写清了人口多少、男女老少比例，占地人口等，说此地上佳，能为宗门所用。吴明沉吟片刻，道：“你就写再多考察考察，与村民交流，暗地里打探意见，问问是否自愿卖出。不要行欺压之事，也决不能被蒙骗。”

姬迁依言润色写上。

隔了会，姬迁又问：“师尊，这该如何？”

上书是宗门采购灵药灵丹等消耗品，我接过，从上到下仔细看过，然后去柜子里翻出上半年的采购清单备份，对比一下确定没有错误，签上名字，盖上掌门印。

一直干到下午，吴明和姬迁才勉强把那些文件处理完。感觉自穿越回来，还是头一天工作量有这么大，她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的懒散，并下定决心，要让师姐感受下这种工作的磨人，以后要与师兄一起，为师兄分忧。

正想着师姐什么时候能把师兄找回来，忽听姬迁问她：“师尊累吗？”

“还好。”吴明回过神，“你累了吗？”

“与师尊在一起我就不累。”姬迁把需要存档的材料抱起来，稳稳地放在墙边书架上，轻声道，“感觉师尊今天很充实，相比于前几日，精神要好很多。”

“因为在工作吧。”她把桌子上的纸张理了理，放到一边，思考了一下，“工作让我有安全感。”

“此话何解？”

“在正常的社会，工作之后会得到报酬，有了报酬，就可以买到食物，能找遮风避雨的地方栖身。人能依靠工作活下去，不必担心明天的到来。”

姬迁转身背对吴明，极力掩饰心中产生的酸楚，双手握紧攥成拳，不教自己落下泪来。他用若无其事地声音说，“师尊……你现在过得好吗？”

吴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有些莫名其妙，回答道：“挺好的啊。”

她一边和姬迁聊天，一边唤来负责上交报告的弟子。

那弟子来得很快，沉稳可靠的模样，很恭敬地对吴明行礼。

吴明温和地询问，“过去我师兄在时，每日会上报多少材料至此地？”

“平时大概只有七八份。”

“繁忙之时呢？”

“约莫一二十份。”

吴明笑得更灿烂，说：“明日起，上报的事就不必像今日这般详细，按照师兄往常在时的规矩即可。”

弟子道：“是。”

后面果然轻松了很多。

*

半个月后的夜里，吴明在睡梦中察觉有人进入阵法，起身查看，她点亮盏灯，照亮前路。

只见光勾勒出一个人的轮廓，身材高挑，腰间负剑。

吴明试探问道：“师姐？”

那人动了动，大步向她走来，果然是平越。

然而相比过去，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沮丧，脸上的表情不是吴明所熟悉的果断坚毅，取而代之是犹豫，还有迟疑。

吴明从未见过平越这副模样。乍一看，心中觉得有些新奇，可她立刻反应过来平越会变成现在的原因，心里倏地难过。

一旦沾上情这个字，是不是就会让所有人性格反常？

理智清醒的师兄冲动出走，杀伐决断的师姐徘徊踟蹰。

平越对吴明，很轻地笑了笑，“是不是我吵醒你了？是我不对，本想偷偷摸摸回去，但既不想修炼，也睡不着。”

吴明摇摇头，上前和平越面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