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芯爆开一声，火光跃动。

冉元泽一袭红衣，衣领拉到最上面，袖口宽大，垂落在喜被上，遮住他的指尖。他端坐，镇定道：“是我。”

魔姬笑道：“你们不是让梦柳来换你吗？她在哪？她的行动失败了？”

“没有。我拒绝了她。这是我惹出来的祸事，应由我自己解决，不应祸及他人。”

“如何是祸及？”魔姬在他身边坐下，脸上仍然是笑着的，“这么多年，你可曾听过我对我的女儿下过手，这么多孩子，哪一个被我收进后宫了？”

冉元泽的手握成拳，声音如古井一样平静，淡淡道：“但你会杀了她。这些天，我一直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你的事迹。你一共有一四十六个孩子，三十九个死在了你手下。”

魔姬道：“你记得比我还清楚。”

冉元泽默然。

魔姬靠得近了些，道：“所以你打算留在我身边？”

“不。”

“你打算……”魔姬顿了顿，“自杀？想不到你竟如此节烈？我上次见你，还以为你是懂得变通之人，不想你也与那些男人一样。”

暖色的光芒下，魔姬笑意盈盈，她的眉毛极细极长，有如一把细刀，眼睛里有跳跃的火光，但这不仅没温暖她的面庞，反而更显冷酷，好像要把冉元泽焚尽。

“你死不了的。如今你修为被我封印，在你动手自裁前，我就会制住你。你没有机会。过去也有人想寻死，无一成功。”

冉元泽不愿听这些，会让他想起在益江宫中见到的那些女人和男人，想起她们平淡如死水的目光。

那种深入骨髓的凄凉，只消一面，就再也忘不掉。

他问：“为何是现在？”

“你比上次变了不少。”魔姬领会他的意思，“你没发现吗？你现在身上有一种死意。”

“我？死？”冉元泽一怔，“现在？还是几天前？”

“几天前就已经是了。你像是遭受了非常大的挫折和打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再也出不来，感觉随时会死在不知道哪个地方。你知道吗？这很吸引我，我的后宫里还没有像你这样的人。”

那时他刚听到平越心中的真实想法，万念俱灰，连面对平越的勇气都没有。那天夜里，他躺在平越身边，心脏有如被万虫啃噬，疼痛密密麻麻，几乎令他无法呼吸。

次日天还没亮，最漆黑的时候，冉元泽轻轻从她身边起身，沿着夜风的轨迹离开。

现在想起那一天，冉元泽心仍然隐隐作痛，他苦笑道：“竟然是因为这样。我现在身上，死意是加重了，还是减轻了？”

“你现在看起来马上就要死了。”

室内一时沉默，在魔姬忍不住要伸手去掀开他的衣领时，冉元泽身体往后轻仰。

“怎么？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妄想能逃过吗？”

“不。我的话还没说完。”

“你还要说什么？”

冉元泽：“方才你说错了一件事。”

“何事？”

“我不想自杀。但我确实会死。”

魔姬仍是调笑的态度，“你要做什么？”

“阵法一道极为高深，可用于世间万物，修为高深者可用，体内毫无灵力的普通人亦可用。”他说起与现在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题，“也无需有地区限制，任何地方都可布下阵法。”

“莫非你是想告诉我，你在这里布了阵？”魔姬奇道，“真有意思，我看你平日里也是冷静之人，怎地还会生出妄想？”

“是这样，但不是在房内，而是在我身上。”

魔姬脸色微变。

冉元泽站起来，手拉开腰带，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的红色喜袍落地，露出一身暗白色花纹的衣服。

再仔细一瞧，那暗色分明是血迹透出的痕迹。每一道纹路，都对应冉元泽身上的一道伤痕。

他竟是以自身为载体刻下阵法！

魔姬大笑：“好！原来你有如此魄力，倒是我小瞧了你！”

衣袍无风自动，冉元泽周身忽有华光骤然亮起！他猛地向前扑去，体内能量本在魔姬的压制下挣扎欲出，想要挣脱这层束缚，甚至要摆脱人类身体血肉的限制！

魔姬挥手，冉元泽立刻往后倒去，狠狠撞在墙上。

正在此时，窗户噼里啪啦地碎裂，玻璃碎片哗啦啦地全落在地上。

一道劲风裹挟无可阻拦之势，堪堪划过魔姬唇边！

四人从窗户跃进，平越执剑，吴明姬迁紧随其后，与唐梦柳一起，双手快速结印。

“师姐助我！”冉元泽叫道，翻身而起，向魔姬靠近。

平越与他交换眼神，心痛自眸中一闪而过，她爆发全部力量，在这宽阔的宫殿中，狠狠冲着魔姬攻了过去！

怒火之下平越的攻势比之往常要猛烈数倍，一招一式杀意浓重，不过瞬间宫殿就已满地狼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