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停风想捂住耳朵,手刚举起,觉得不合适,便放下,求助地看向吴明。
吴明会意,在郑婉容换气的间隙插话道:“没人会信,所以和我们说,是最安全的。”她的声音比平常要柔和百倍,让人安心。
“嬷嬷。话只是话,又不会成真,说两句而已,没什么大不了。况且这话没说错。我和阿迁不日就会离宫,我们二人的话,别说是说一国之母的,就算只是说我们进了皇宫,别人都只会以为我们得了臆想症。”
戚停风连忙应和,“你们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的嘴最严了。”
姬迁两眼平视前方,很想当场变成空气。
郑婉容轻笑了笑,说:“你离开时,我还在幻想你永远不会回来了,那样皇上就会放过我,直到昨日。我昨晚本不想来打扰你,可我刚一躺下,脑袋里就全是各种各样的死法,辗转反侧半宿好不容易睡着了,立刻开始做噩梦,什么精神也没了。总觉得第二天,我就会死去。其实也差不多。我想开了些,反正我都要死了,何苦最后的几天还要忍耐?如果我心里的话不说出来,我死也不会瞑目的。”
戚停风:“你说,我听着呢。”
她这么说,郑婉容心里的气散去了几分,想了一会,没头没脑地出来一句,“我想爬树。”
戚停风站起来去窗边给她指,“那就有树,你去吧。”
郑婉容果真出了门,卸下手、头、颈上的装饰,撩起裙子,爬到了树上,比戚停风想的还要更敏捷。她的动作有些生疏,看得出来很久没有碰过树干,但手上的力气非常大,单手吊在树干上,居然轻轻松松毫不费力。
嬷嬷在底下看得心惊胆战,强压着不敢吭声,怕惊到郑婉容。
戚停风就没这么多顾忌,仰头对她啪啪啪鼓起掌,“厉害!”
吴明跟着鼓掌。她一动,姬迁立刻也开始鼓。一时之间,就听掌声不绝于耳。
郑婉容在树干上坐到掌声停止,笑容灿烂,把过去从未见过的景色好好看了一遍,记在心里,才缓慢地从树上下来。
嬷嬷过去扶着她,两个人略微说了几句就告辞回去。
戚停风虚弱地靠在吴明身上,对视一眼,彼此都觉得很奇妙。
余下的时间,除了来送饭的人,没人再敲门。吴明把细节问了清楚,和戚停风商量了细节,晚上姬迁就在夜色中出去,找那个被禇阳圈禁的九王爷。
吴明等了一个半时辰,才等到姬迁回来。问他结果如何。
姬迁说:“一切顺利。”
万事俱备,只差杀禇阳了。
*
吴明来到此地的第七天,天气阴沉,阴云密布,闷热异常。早上换的衣服,到了中午,脖子后面那一截就被汗浸透,整个人都湿答答,黏糊糊的。
一大早禇阳命人送了冰过来,放在室内降温,吴明三人围坐一团,相互打扇,猜测今天禇阳什么时候才会过来。
戚停风游移不定,问:“我下不去手怎么办?”
吴明说:“我来。”
戚停风勉强挤出个微笑,“谢谢你,明明姐。”
傍晚时分,天色更阴,但云还没到最厚的时候,距离下雨还要好一阵子。禇阳本坐在轿中过来,坐了一段路,嫌走的慢,索性下来步行至长乐宫。
侍卫照例守卫,戚停风听到动静,出去迎接禇阳,两个人携手进了正殿,留侍奉的人在门外。
里面亮起灯,烛影摇晃,看不见一点人影。起了一点小风,倒也吹得树哗啦直响,叶子满天乱飞。
禇阳进去没多久,郑婉容也来了。她现在是长乐宫的熟客,宫人们见了她,行礼问安,说皇上在里面。
郑婉容的笑容一凝:“不妨事,我进去看一眼,和皇上说说话就走。”
奇怪的是,到了门边上,竟没人给她开门,便吩咐嬷嬷上去。嬷嬷敲了两下,没人回应,推门也没推动。郑婉容直觉不对,让嬷嬷后腿两步,说:“我来吧。”
她两只手都放在门上,身体发力,吴明叉上的门栓以及放倒堵门的椅子一下就被推开。宫内深处的画面,出现在郑婉容眼前。
被堵上了嘴的禇阳双目骤然亮起,尽力呜呜两声,引起郑婉容注意。
吴明没有丝毫犹豫,对姬迁下令,“打晕她!”
戚停风大惊失色,“她不是坏人啊!”
下狠心害禇阳一个已经是戚停风极限,郑婉容从未害过她,她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去杀她。
就在戚停风还在纠结的阶段,姬迁已经以闪电之势到达郑婉容面前,想要在她呼救前解决她。
面对姬迁,郑婉容面色不变,镇定自若。姬迁以手为刃,要冲她脖颈处劈下去,郑婉容不仅身体没有半分躲避之动,甚至反手关上了门。
“等等!”吴明叫道。
劲风掠过郑婉容。姬迁及时收手。
只见郑婉容慢慢上前,拔出髻边金钗,直直地朝禇阳心窝捅了下去!
刹那间禇阳身体抖动剧烈,惨叫声闷在嘴边,就是发不出来。郑婉容好似没有感知一般,手上更加用力,生生捅穿禇阳的皮肉,刺进他的心脏。
禇阳瞪大眼睛。
等地下的人再也没有动静之后,郑婉容站起来,手上满是鲜血,正滴滴答答地往下落,脚边很快积起小小一洼盛不住的血泊。郑婉容脸上犹有血痕,在白皙的肌肤上更似一道疤。
她从容道:“现在我们是共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