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吴明下意识开始反思。

没有克制自己的行为，没有与姬迁保持距离，没有约束喝酒的数量……思绪顺畅地倾泻下去，直到眼角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的灯。

吴明发昏的脑袋清醒一些，费力地张开眼，视野开阔起来。感应灯自动点亮。光线柔和，仍是刺激得她立刻闭上眼，缓了缓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她不在那里，她回来了。

时钟上显示已到深夜，窗帘垂在墙边，隔绝外面的星月。身边的姬迁闭着眼睛，应该是睡着了。

吴明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披上衣服，下床去客厅，让机器人管家给她端来一杯水。她一口气喝了半杯，感觉精神了许多，便打开终端，开始漫无目的地浏览新闻杂事，想以此催眠。过了一会，忽然听到后面有声音，本以为是机器人发出的，转头一看，原来是姬迁。

“你醒了？”她问。

姬迁摇摇头，在她身边坐下，说：“我没有睡。你一直没回来，我来找你。”

“找我？”

“嗯。我不想和你分开。”

吴明失笑道：“也就这么一会。”

“片刻也不愿。”

吴明移开视线。

姬迁道：“师尊，我感觉你这次回来，没有上一次高兴。是因为戚姑娘的话？或是其他的？”

吴明：“都有。她说辞就辞，弄得我很羡慕她，我也想辞职……我试过，但最后还是回来了。”

姬迁：“为何？”

“因为这份工作的工资很高，足以负担起我想要的生活。”她说话没有停顿，显然是已在心里想过数遍，“其实现在福利制度很完善，我随便找一份工作，或者什么都不做也能活得很好。一切生活必需品都是免费的，只要我想，我可以去领救助站的房子和机器人，然后再也不出门。”

姬迁轻声说：“你不愿意这样。”

“我不愿意。我是可以这样做，可是如果这颗星球上的人太多，暂居人就会被送回原来的星球。R5044DE6。”她念出一段编号，“这是一颗星球的编号，我出生在那里。”

“那里不好吗？”

“机器人太多了。”

吴明的机器人管家突然说：“主人不喜欢机器人。”

吴明笑着摸摸它的传感器，像摸一只猫的下巴一样，道：“但是我喜欢你。去充电吧。”

管家滑动走远，到客厅尽头拐了个弯，进入充电室，看不见了。

吴明：“偏远星人少，几乎所有工作都交给了机器人，也没有什么现实中的娱乐设施，大家各自住在自己家里，用终端在星网上玩，有事需要沟通，也是派机器人过去。只有小孩子才会有朋友，才会和人有交流。”

“我不喜欢沉浸在星网中，会让我没有安全感。”她想起小时候的事，脸色都沉下来几分，“回到那里其实没什么，可我的心会觉得比留在穿越局工作还可怕。可能是今天太晚了吧，晚上就是容易胡思乱想，想很多过去的事。不说这个了，明天我去把报告写完，我们就能一起回师门，后面你还打算和我一起吗？”

姬迁听出她话中的拒绝，心蓦然沉了一下。他的大脑因为穿越和酒精而晕眩，眼皮不住地下沉，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贴近吴明，揽她入怀，说：“是的。”

“你打算永远留在这里？”

姬迁更正：“我打算永远和你在一起。”

“永远是很难的。”她说，“你已经见过了我的世界，你和我不一样，我怕你后悔。”

姬迁下意识说我不后悔，话说出口，担心吴明觉得他说太快心意不诚，补充道：“我感觉自己现在不够清醒，不想说这个，不如等明日我们再聊？”

吴明笑吟吟问：“如果我现在就想聊呢？”

“可以，不过我不知我会说出什么话。”姬迁沉稳道，“明明，我们去睡觉吧。”

两人对视，吴明倒映在他褐色的眼睛里，短短几秒表情千变万化，先是有些许惊讶，紧接着变为喜悦，还多了一丝羞怯。

吴明说话难得磕绊，“你你……怎么突然这么叫我？”

姬迁：“我怕再不叫你明明，后面就没机会了，明明。”

吴明败下阵来。

她和姬迁重新回到床上。原本还很有活力的吴明沾到枕头，闭上眼睛立刻睡着了。反而是很困的姬迁翻来覆去，迟迟未能入眠。

在他看来，自吴明死去又复活回来后，他的感情就一直没有遮拦，他把所有的感情都掏出来了捧在吴明面前，为什么现在吴明还要怀疑他的心？

一想到未来可能会有与吴明分别之日，他只觉心脏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楚，如有锋利小针狠狠扎进般，痛得他翻身也不是，平躺也不是。

他看着吴明平静的面庞，几乎想要怨恨她了。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地说出那些话？

姬迁胡思乱想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睡觉也不安稳，他梦到他去一个陌生的地方，什么人都没有，全是机器人，不会说话，也不会动，以扭曲的姿势停在原地，像死了一样。

他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渐渐的想起来了一点，四处奔跑，呼唤吴明的名字，想找到她。他在梦中跑了几天几夜，看到前方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