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峤被丢在了柴房。
章以年还狠狠威胁他:“你小子老实在这里待着,别再想耍什么花招。”
闻峤暗自腹诽,“这么凶干嘛”。
经过这一晚的折腾,他早已疲惫不堪,箭矢还没拔出去,现下疼痛难忍,和内伤混在一块拉扯撕咬闻峤脆弱的神经。
闻峤反手勾住箭柄,咬着牙心一狠将箭干净利落地拔了出来。
“啪”,箭精准地落在章以年脚下,玄铁箭头上沾染着丝丝缕缕的血迹。
章以年正欲训斥闻峤太过莽撞。
“药呢?拿来。”
章以年立马恶声道:“搞清楚你现在的处境。”
闻峤扯了个笑,“别忘了你们世子怎么说的,不、能、让、他、死、了。”说完脱了力靠在柱子上,鲜血浸透了闻峤的衣服。
章以年看他面色苍白,冷汗直冒,怕他真有事自己不好交差,便丢给他药酒,止血丹以及纱布,锁上柴房门就离开了。
闻峤忍着刺痛将药酒倒在伤口上,疼痛远超他的意料,处理箭伤耗尽了他所有力气,失去意识之前他抬起足有千斤重的眼皮看向窗外。
“雪还在下吗?阿翁买到足够的柴米了吗?”
景和七年,十一月三十。
明玉来到柴房时,除了几团带着血的纱布什么都没有,本该被关在这里的人却消失不见。
明玉慌了神连忙去向赵澜通报,路上积雪太实,明玉鞋上沾了不少,进门时一不留神摔跪在了地上。
赵澜才起来,正由下人伺候着穿衣洗漱,听到外间响动,撩开帷幔走了出来。
“明玉,怎么呢?”赵澜语气慵懒,声音有些沙哑。
明玉发不出声只能给赵澜打手语,一双手比划得飞快。
“人不见了?”
明玉用力点头。
赵澜在柴房环顾了一圈,最后在角落枯草堆里发现了闻峤,他上半身不着片缕,缩成一团把自己深埋在草堆里,像只冬眠的小兽,他倒是睡得正酣,赵澜甚至能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
赵澜起床气重,看闻峤无知无觉的模样,心里生了股恶劣的心思,他抬脚踩在闻峤的左肩,逐渐加深力度碾压,似乎是在玩弄一只折断翅膀的虫子。
“啊。”突如其来的疼痛将他逼醒,他睁眼就看到一只绣着祥云的锦缎黑靴踩在自己的肩胛处,看靴子纹样就知道是赵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咽下那些即将脱口的脏话,试着撑起身子,但在绝对力量面前都是徒劳,他又用手去搬那只靴子,但赵澜踩得紧,闻峤用一种极为滑稽的姿势试了半天还是无动于衷。
闻峤忍无可忍,咬牙道:“世子爷,我今天惹到你了吗?”
“嗯。”
“怎么惹你了?”
“你藏在这里睡觉,害我的侍女找不到你。”赵澜终于移开了脚。
闻峤坐起身来,他不想和赵澜顶嘴爽快地认了罪,“都是小人之错,只要世子开心就好。”
他乌黑的头发上还插了几根枯草,白净的皮肤上还残留着淡红的压痕,睡眼惺忪,眼睛上蒙了层薄薄的雾气,一副呆呆的模样。
明玉进门就看见了闻峤光裸的上体,忙不迭地背着身子退了出去。
闻峤才意识自己没穿上衣,匆忙用手臂遮住上身,往后缩了缩。
“你我都是男的,你怕什么?”赵澜见他作出一副三贞九烈的姿态,不悦道。
闻峤撇了撇嘴,手还是牢牢护着,“阿翁说你们皇室子弟有好龙阳的风气,《男王后》里也这么写……我的衣服浸了血穿不了了,你又不肯给我新衣服……你未成婚,我怎知你是不是……江湖险恶万不能失了防人之心。”
赵澜太阳穴直跳,他没想到闻峤会往龙阳那方面想,冷声说,“你还没有让我为之神魂颠倒的能耐。”说罢拔脚走出了柴房。
走到门口赵澜吩咐明玉道:“给他套衣服。”
闻峤听脚步声渐远才将手放了下来,大喇喇地坐在草堆上,眸子里流露出狡黠和得意的微光。
秦王世子可真好骗,命保住了,衣服也有了。
赵澜行至后院便察觉到异样,闻峤昨晚为了保命上赶着给他暖床,如此没皮没脸,又怎么会在意这种事,方才昏了头才被闻峤摆了一道。
梅花香气随着飞雪浮动,萦绕赵澜的鼻尖,赵澜只觉得今日的起床气更甚了些。
明玉给闻峤带了衣物、纱布和饭食。
闻峤早就饿了,也顾不得穿衣服,拿起筷子就吃,嘴里鼓鼓囊囊的,像只藏食的松鼠,“姐姐,你腿疼吗?”
明玉被突然的问询吓了一跳,她想了想,摇摇头。
怎么会不痛,膝盖大抵已青紫一片了,只是没必要跟一个外人诉苦。
闻峤摸索出药酒,递给明玉,“姐姐那你拿着等有需要的时候再用,这药极好的。
明玉不抬头也不接。
闻峤见状立马穿好了衣服。
明玉这才抬起了头,打出手语,意思是我不用了,你自己留着。
“姐姐你不会说话吗?”
明玉没有一点羞赫,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
“没关系,你听我说话就好了。”
这话惹得明玉逃也似的离开了。
囚徒的日子无聊又寂寞,闻峤看屋内光影变幻,从浓烈到黯淡,再消失不见归于黑暗。屋里很静,只能听见稻草摩擦的簌簌声以及窗外雪重压断梅花树枝的咔嚓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