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这是去哪儿?”闻峤将轿帘掀开一条缝,打量着周遭景色。
“西市。”
“去哪里做什么?”
“采买。”
“这些不是有王府仆役负责吗?”
“嗯,但今日我想亲自来。”
赵澜一搭没一搭地陪他聊天,闻峤太久没出府,看什么都新鲜,从一指宽的缝隙中窥探着烟火人间,颠沛流离的那些年他一直混迹在坊间市集,原以为早已看腻,但在秦王府只不过半月,就想念这些得紧。
马夫勒住缰绳放慢速度,问道:“世子,前方就是闹市,要不就在这里停下?”
赵澜答:“就在这里停下吧。”又对闻峤说:“可看够了?只想在马车上看,不想下去看?”说完便先下了马车。
闻峤探出身急忙道:“想下去看,想下去看。”
赵澜见他慌张焦急的样子不禁失笑。
闻峤想要下车,赵澜伸手欲扶他,闻峤也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在赵澜手上,他不由想起了村里富户成亲时新郎官接新娘时也是这副情形,嘴里下意识地喃喃道:“这样好像在接新娘子。”
寸步的距离,赵澜听得清楚,讶异了刹那也觉得这场景当真有些相似,闻峤绯红色的长袍在此时颇像吉服,便生了恶劣心思,赵澜一把搂住闻峤的腰,把人带近了和闻峤紧紧相贴,凑在他耳边说:“那我娶你吧!”
温柔缱绻的声音打在闻峤耳廓,气息的浮动激起了耳朵上细小的绒毛,赵澜莫名其妙的话语像是针,轻飘飘地扎下来,没有痛觉,只有绵密的酥麻感。
这个时辰的西市最繁荣,居民、商贩和运送货物的挑夫都往里涌,闻峤和赵澜就以这么不清不楚的姿势立在路侧,吸引来了不少好奇和疑惑的目光,闻峤脸皮纵使再厚,也被盯得不自在,急忙推开赵澜,面红耳赤地说:“世子,你说什么呢?我是男子,如何能娶我?”
赵澜道:“是女子,你就心甘情愿嫁了吗?”
闻峤颇为羞恼,甩手往前走:“世子,您别胡说了,您肯定知道我说的重点不在男女。”
赵澜跟在他身后继续道:“可我当真缺个世子妃,世子妃的人选也不在男女。”
闻峤抿唇不言,自顾自地往前走。
赵澜低头看他,闻峤的脸变得淡红,由脸颊延至耳根,如同沁了血红的暖玉,赵澜轻笑笑,没再逗他,只当他脸红是因为寒风冻人。
西市吃食丰富,随意走几步都能看到各色各式的早点摊,肉饼浸入油锅发出“滋滋”声,蒸屉揭开大团白蒙蒙地水汽翻涌直上,臊子面出锅红艳艳的辣油浮着青绿的小葱,食客们有的端坐店内细嚼慢咽,有的则翘着二郎腿坐在店外的板凳上大口吞咽,烟火气十足。
赵澜特地吩咐过厨房,今早不用跟他和闻峤准备早膳,他有意带闻峤出来吃,王府的膳食多是精细清淡的那类,偶尔换换口味也还不错。
闻峤挑花了眼,从街头窜到街尾,才终于定了家羊羹店。
秦地百姓好面食,多养羊,羊羹便流行起来,寒冬食用最为适宜。
闻峤掰得熟练,不多时两张面馍就掰完了,赵澜却是纹丝不动。
闻峤便问:“世子,你怎么不动?”
赵澜皱着眉瞥他。
闻峤起身拿过赵澜面前的馍,一点点掰成黄豆大小,“世子生在西安,就没尝过羊羹?”
赵澜道:“尝过几次,我虽然生在西安,但饮食习惯更偏向于江南,不爱面食,并且往日吃的羊羹都是做好直接端上来的。”
闻峤笑着对赵澜道:“那世子今天就尝尝我做的,我可有足足十几年的经验。”
赵澜被他逗笑了,轻声说:“嗯,不错,有几分世子妃的派头了。”
闻峤这次没反驳,好奇地问:“世子是永安几年出生的?”
赵澜答:“永安十三年。”
闻峤道:“我是永安十六年,世子今年二十四,为什么还不婚配?”
赵澜一时不知怎么答他,皇家婚配也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约,赵澜如今算得上家破人亡,往日提亲的豪门勋贵也不愿将女儿嫁给失势藩王的儿子,再加上赵澜对婚配嫁娶不甚在意,成婚的事便搁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