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光影,捻指便过。
冥寿办得热闹喜庆,是按着王妃在世寿庆的规格准备的。
帘飞帐舞,悬灯结彩,花影缤纷。
赵澜请来的姑苏戏班子在后院咿咿呀呀地唱着《长生殿》,闻峤离开金陵太久,早忘了吴语该是怎么说,唯有一句他听得真切,“今古情场,问谁个真心到底?但果有精诚不散,终成连理。万里何愁南共北,两心那论生和死。”
前厅寿堂僧侣们低沉诵经声和缠绵婉转唱腔混在一处,闻峤蓦然生出了些忧郁。
“闻峤,你站门口干嘛了?要开席了,你不吃饭啊!”
闻峤回过身来,对章以年说:“我在门口等着宾客啊,我记得送出去很多请柬,日头都这么高了,一个人也没瞧见,莫非是云伯把日子写错了?”
章以年微微皱眉,一脸古怪,“反正送了也没……”话说了一半章以年改口道:“你净会瞎操心,我们礼数送到就行了,管他们来不来呢?难不成还要我们秦王府去求他们?都是群拜高踩低的东西。”
“你先去吧,我再等等,万一待会人来了。”
章以年见他不听劝,威胁道:“我可告诉你啊,你那桌菜是世子亲手做的,去晚了就没有了,世子做得素筵可比府里那杭州厨子好多了,那素烧鹅和真烧鹅看着一模一样,但咬下去却是豆皮,还有那个八宝玲珑鸭,特香特鲜,你就在这儿等着吧,我和姚韫饭量大,吃得快,你不吃我们还能多吃几口。”
闻峤馋虫发动,一听就急了,立马扭头跟章以年走。
到了宴厅,闻峤只觉得空荡,支了好几张桌子,却无一张有人,冷风吹过,梁上的红绸往一处挤,好似也想离开此地。
闻峤站在中央发愣,他心里那点忧郁宛若初春融水又泛了出来。
直到一双带着湿意的手贴上他的脸,闻峤才回过神。
赵澜笑着问他在想什么。
闻峤露出浅笑,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在想你昨晚跟我讲的话本。”
“是吗?但这几天我得守夜,要寿辰结束才能接着跟你讲。”
闻峤连忙道:“我和你一起啊。”
赵澜拉着他往主桌走,“好啊,亥时之前由你守,亥时之后由我守。”
闻峤正欲反驳赵澜。
赵澜却把他一把按在凳子上,“现在是午时,该用膳了,我爹也快来了,你得开心点,不然他会以为我欺负你。”
“那我怎能坐在这啊!”
赵澜逗他,“怎么不能,秦王和未来的世子妃坐一桌不算逾矩。”
闻峤气急,捶了赵澜一拳,“世子你别瞎说。”
话音未落,就见碧云扶着秦王进来,他今日穿的衣服有些旧了,袖口衣领处的蓝色像被水稀释过,如同笼着云雾的青山,样式花纹是几十年前金陵时兴的,闻峤在阿翁柜子里也看到过一件,只是料子做工远没有秦王的好。
众人欲跪下行礼,秦王挥挥手,声音不大但清晰,“今日是淑乐生辰,免了免了。”
待秦王走近了,闻峤偷偷看他,秦王脸色红润,双目有神,不见半点疯癫之相,许是今日爱妻生辰,让他清明了些。
落了座,侍女小厮端着菜鱼贯而出。
虽是素筵,却也做得讲究精致。
闻峤赵澜和秦王坐主桌。
姚韫和碧云各带着王府的男女管事们分坐两桌。
赵澜给秦王布完菜,见闻峤颇有些紧张,夹了块素鸭放在闻峤碗里,“尝尝吧,八宝玲珑鸭,我做了好久的,连浇在上面的汤汁都熬了两个时辰。”
说完又悄悄在桌布下捏了捏闻峤的手。
闻峤这才平复心绪,低头尝了一口,味道果真如章以年说得那般好,鲜香清爽之味还没来得及在舌尖荡开,闻峤就见一妇人带着两个小女儿走了进来。
“民女虞颂婵。”
“民女江年年。”
“民女江月月。”
“拜见王爷,拜见世子。”
赵澜放下碗块,柔声道:“快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