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几辆刻有裕王府三个字的马车驶进了祁靖的上京城,打头的马车车帘被掀开,顾寒往外看着忙碌热闹的景象,觉得这和他印象中的不太一样,就挺有意思。
“挺热闹的,”顾寒被外头刮过的风冷到了,又将帘子放下:“就是这地儿也太冷了些。”
夏霁正看着书,听到顾寒发出的感慨,轻笑一声将扔在一旁的汤婆子放在他的手中:“正常,崽崽是大元人,不适应很正常。不过等到六月时上京就会很热,街上会有买冰碗的小贩,那种冰碗里面会放一些时令的水果。”
“当然,有时候实在是热了不想出门,府上也有冰窖,可以自己做。”夏霁笑着看他,想起文禄和顾寒单独见面那次,又不放心地问:“你那日和文禄说了些什么?”
顾寒抱着汤婆子回道:“就说了下对方的身份底细而已,还有就是我发现了一件事,想听吗?”
夏霁点头:“你说说看。”
“文禄公公能保持现在的样貌是用了药,因为他的手上的皮肤和脸上的不一样。但是药三分毒,更何况是那种保人容貌永驻的药,而且这药一但喝了,就不能停下,否则会加速老去。”
“这是在饮鸠止渴。”夏霁皱眉:“但这是他的选择,我无从干涉。”
顾寒耸了耸肩,他是无所谓的,又说:“我告诉你件事,我在上京有眼线你是知道的,所以我告诉你那几个桩子在哪儿,这不比你用锦衣卫顺手且安全。”
夏霁就放下书,坐近顾寒的旁边小声说:“你悄悄地说,我细细地听着。”
顾寒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随即又凑到夏霁的耳边悄声说:“洪武大街的一家通货典当行,还有一家赌场,这两个暗桩都归你,怎样?”
顾寒说话时将温热的喷在夏霁的耳廓上,紧接着打了转,转红了夏霁的耳尖,夏霁下意识退了一下,就看见顾寒露出促狭的笑容:“行了,玩这一套你玩不过我的,瞧你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好吧,我是没见世面,不过昨晚是谁哭了来着。”夏霁决定扳回一城。
果然,顾寒也退后,高深莫测地看他,说:“反正不是我。”
夏霁揉了顾寒的头发,进京这半个月顾寒是越发不爱束发了,夏霁就故意把他的头发揉着乱糟糟的,就看顾寒与他张牙舞爪的闹。
“殿下,王府到门了,”罗景在外头敲了敲马车壁,发出的动静打断了里头玩闹的二人:“宫里头来人说,要您修整片刻后即刻入宫。”
夏霁趁机将顾寒把入怀中,借机在顾寒的唇边轻吻一下。又对罗景说:“知道了,我等会就去。还有安排好公子的住处,但凡我回来时他同我说有哪里不好,你的月例就没有了。”
驾车的罗景颇为无奈,但也只能应下。
顾寒住的地方叫梅院,因为种了很多的梅树。
按罗景的话说就是因为桃花不好养,才改种大梅树,而且花的颜色不只一种。院中其他的布置与他在大元的将军府是一致的,就连亭子的方位和名字也是一样的。
顾寒表示很满意。
罗景放下心,又说了些不该说的:“王爷自从建了这个院子,就隔三差五的来院中小坐,那亭中正放着棋盘,是王爷离京前留在那儿的。”
罗景走后,顾寒来刻中,抬起其中的一枚白玉棋子,笑得很温柔也很欣慰。
皇宫。
“臣弟见过皇上。”夏霁弯腰向永宜帝行礼,面无表情看着地上的石砖,这勤德殿的石砖在前几年还是深红色,如今却被青色遮掩了过去。
“免礼。”皇座上的夏云庄重肃稳,这时却温和地笑了起来,但笑意没有到达眼底:“云彻,朕听说了云郡的你办的不错,朕这个做皇兄有你这么个弟弟,很是欣慰。”
夏霁再次行礼,语气平淡的回:“皇兄过誉了,这是臣弟应该做的。”
永宜帝却摆摆手,一旁的文禄明白他是什么意思,随即叫两个太监搬来一张椅子给夏霁坐。
看着没有推辞的夏霁,永宜帝心里是满意的,但面上还是得为了张济的不满而发作夏霁一番。
永宜帝的语气很温柔体贴:“不过,朕听说你与吏部尚书张济起了些冲突,可有此事。”
夏霁听明白永宜帝的意思,这是做个样子给张济,毕竟对方是朝中重臣,皇后生父,也就回得实在:“臣弟奉陛下之意整顿云郡的吏治,并借由此处请张大人回朝,在水患期间臣弟曾写书信于皇兄求取解因之法,可臣弟在按照皇兄的意思行事时,张大人却认为臣弟在干涉云郡的事务,皇兄,你说说这是个什么理。”
夏云没想到夏霁全盘托出,看着一旁的起居郎,安抚着想让他少说些。
“是你受了委屈,可朕也知道你是温润如玉的性子,应当是与张尚书好好解释才对,怎么会出言重伤他人呢?”
“皇兄教训的是,只是张尚书实在是咄咄逼人,臣弟无法。”夏霁退一步,好让永宜帝达到他的目的。
果不其然,夏云又说:“你要明白,皇兄初登大宝正是需要人才的时候,何况他是皇后生父,按礼制是要封国公爷的,张尚书却推拒这泼天的富贵。云彻你想想,旁人向往不及的东西他弃之如敝履,此等性子怎不叫人佩服。”
“行了,朕知道你在这次水患中做得不错,回府领赏去吧。”夏云挥手,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要赶人走。
夏霁也知情知趣的退了下去,临出门时就听见永宜帝说:“没过几日大元就会派人来议和,这事交由你和鸿庐寺,锦衣卫去办,记得礼部有监察之权。礼部尚书那些个老东西可不是好糊弄的。”
“是。”夏霁拱手行礼,出了勤政殿。
等到夏霁拿着黄澄澄的圣旨回到自己的王府时,发现顾寒已经在准备开饭了,他坐在饭厅里和一旁的侍女们聊着天。
“你们王爷平时都在外头忙到这个时候才会回来吃个饭,然后又出去,他忙什么呀?”
顾寒上等的容貌让侍女们是一阵脸红,忙道:“梅公子问这些做什么,我们只是专门负责饭厅这儿的侍女,正爷的行程不是我们可以过问的。”
“梅公子知道吗?皇上曾经赐给王爷一个侍妾,那侍妾可嚣张了。”另一个侍女赶紧转移顾寒的注意力,她又接着说:“那侍妾不仅平日里苛待下人,还半夜爬床呢。”
“是啊,听说是带着刀进去的。”
“那女的不是个东西。”
顾寒看她们叽叽喳喳的来了兴致,就问她们:“那后来呢?”
“好像是被乱棍打死了,王爷说她是刺客呢。那阵子王爷称病都没去上朝,就在梅院里待着呢。”
“对了,公子是住在王府的何处啊。”
顾寒卖了个关子,说:“你们想知道,可我不想说。”
侍女们却做了个鬼脸,笑道:“我们知道的,罗景说过您是住在梅院的贵人。”
“好哇,你们在这儿等我呢是吧。”顾寒佯怒,说要和夏霁告也们的状。
“公子别生气,我们也是想和贵人说说话。”
“你们王爷不算贵人吗?”顾寒又逗得侍女们笑了起来。
“好了,别闹了。”夏霁的出现打断了厅中几个的欢快笑声。
侍女们连忙行礼,而顾寒看着夏霁,上前帮他脱下大氅,关心道:“宫里怎么说,皇帝没为难你吧。”
顾寒将大氅道给侍女,转过身就撞进了夏霁的怀抱中。他听见夏霁低沉而又委臣的声音说:“嗯,我皇兄为了他的老丈人把我骂了一顿。”
侍女们看着夏霁的动作小声惊呼,又在罗景的示意下离开饭厅去厨房端菜。
顾寒伸出手拍了拍夏霁的后背,嘴上却毫不留情地点破夏霁的话:“我看未必,皇帝现在还是要用人的时候,骂你只会兄弟离心,这种蠢事他做不出,更何况岳丈总归是外人,兄弟才是自己人,他也就是为了张济的面子,顶多做个样子,你别唬我。”
夏霁又在顾寒的脖颈处踏了蹭,痒得顾霁笑骂他是不是狗才停下动作,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顾寒,看得怀中人脸颊微红,他才愉悦地放开顾寒,转身吩咐罗景上菜。
在用饭时饭厅中只有银筷与瓷盘碰撞的清脆声,两人在用饭时都讲究“食不语”,夏霁是幼时在冷宫中饿出的习惯,顾寒则是因为小时候将军府的冷清。
用过饭的两人又去了梅院的小路里散步消食,顾寒抬头看着满树的嫩芽,心情是说不来的愉悦,夏霁牵着他,怕他不小心踩到路边的苔藓而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