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几日大元那边会派人来议和,在那几日就别出门了。免得被他们撞见,”夏霁又将宫中的事讲了个大概与顾寒听,“我看皇兄的意思是打算出留一个质子下来,还要和亲。”
“你皇兄也是个贪心的,”顾寒接着说,“但大元恐怕会答应的。失了我和燕云铁骑,燕州对于祁清的攻势根本就毫无招架之力,而燕州右边的津州与上都早已是貌合心不合了,要稳住边疆,就得答应。”
“嗯,而且听说李太傅又病了,长治帝让他归家休养一月,这是不让他插手的意思,”夏霁想着罗景刚从典当行拿回的消息,“长治帝有意让五皇子李立晔和无珍公主来祁靖,无珍公主只比二皇子小一些,如今也有十六七了。”
顾寒皱着眉,好半天没说话。夏霁也不急,就在身侧陪着他,轻轻捏着他的手指,无声地安慰他。
半晌后顾寒才开口:“老二把老五推到祁靖,看来大元内部也不安定,老二知道我在祁清,这是要我照顾他,至无珍,于公于私都得送入宫中,文禄招皇帝忌惮,有些事他未必知道,我们需要一个皇帝的知心人。”
他半个字都没提到李皎,但眼中的担忧是藏不住,夏霁心疼他,却也只顺着他的意思说:“听你的便是。不过老二为什么会知道?”
“他又不傻,甚至是最聪明的那个,他是中宫所出,虽是行二但却是嫡子,他与大皇子总要争一争那个位置的。就看这是立嫡还是立长的问题。”
顾寒忽而又笑了,他看着夏霁说:“我之前留了一封信给皇后,信上有写着一个约定,助老二登上那个位置,就算皇后帮我将顾远户籍的答谢,而且顾远在燕云战场上立了功,但朝廷为了牵制我将他调回上都当禁军统领。”
“禁军统领,那不是独属于长治帝的吗?”夏霁问:“可你不是被长治帝按上了通敌叛国的罪名吗?”
“可是我死了,顾远在上都做事也不会有那些顾忌了,”顾寒弯腰避开树枝向前走,“至于那个什么通敌叛国,燕云铁骑都打没了,我拿什么通敌叛国。”
大元,禁军办事房。
顾远亲自带人巡街回来,将自己的刀往桌上一扔,抄起茶壶就往嘴里灌。整整一壶茶水下肚顾远才将茶壶放下。办事房内的灯光昏暗,打在顾运的身上,勾勒出成年男子才有的身材轮廓。
在燕云战场上征战几年,让的远快速的从一个少年郎长大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儿。
“统领,属下有要事需上报。”出声者是顾远的副手魏进。
顾远转过身,可以看见他的剑眉被一条刀疤断开,堪堪划至他的右眼的上眼睑,这为他平添了一股戾气。
“说。”
“按统领的吩咐,属下已将将军府买了下来,而且也将牌匾换上了顾府二字。”魏进又问:“只是属下有一事不明,虽说因为祁请的插手导致现在无法断案,但众人都对此避之不及,您怎么走往上凑呢?”
顾远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块上好的翡翠扔给魏进,转身拿起茶壶准备去续上水。
“你甭管那么多,就只当我喜从其中的院子。翡翠的成色还是不错的,给你邻家的姑娘打对耳坠子。”
魏进接到翡翠就放进怀中的袋子,听了顾远后面那句话就欣喜不已。他真没想到顾远会发现自己对邻家的姑娘有意思。
“去办事吧。”
顾远等魏进离开后,就坐在椅子上发呆,缓缓地闭上了眼。他的梦中有桃树,成片的桃树似火一样的热烈,树下有亭子。
顾远拂开挡住视线的桃枝,只看见亭中有二人正在对弈,一青一黑。
顾远知道青衣的是自己的亲哥,另一个他只觉得眼熟。走近亭子他才看见那黑衣男子转过头,笑语盈盈地唤他,竟是顾寒的脸。
“寒哥!”顾远从梦中惊醒,他的胸膛起伏不定,眼中皆是惊疑。过了一会又仰起头,用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呢喃道:“顾寒,你到底死了没?”
这会儿魏进又跑进来:“统领,茂国公世子礼部侍郎陈非,还有二皇子来了。”
顾远点头,茶壶又被他把玩在手中:“请进来吧。”
千里之外的顾寒也做了个一样的梦,但他却在夏霁的怀中醒过来,往外摆头看去,已午时过半了。顾塞推了推夏霁,又蹭入熟悉地怀中,感受身边人的迷迷糊糊的回应。
“该起了,午时过半了都,你不是要带我去街上逛逛的吗?”
“嗯。”夏霁应着,又将自己的脸埋进顾寒的颈问,嗅着那股淡淡地药香。
“起吧,起吧。”顾寒在推他。
“嗯,你先起。”夏霁仍在赖床。
顾寒又推了一下,挣扎着要离开但失败,反而弄得自己面色潮红,床褟上的裤子也被蹬在脚间。
“你多大了,夏云彻。快放开我,你不带我去,我自己也是可以的。”
见顾寒挣扎得用力了,才松开手将人松开,半坐起身曲起腿,里衣的衣带松了,露出了里头结实的肌肉,他睡意未消,却强忍着坐起身。
“我陪你去。”夏霁像是笃定了什么一样,丢下这句话就下床穿衣去了。
裕王府的马车再次上街,咕噜噜的声音伴随街上百姓的私语声,此起彼伏。顾寒听了一会儿就笑,笑完了就转身去和夏霁讲,学得颇为俏皮。
“看来王爷的名声还不错啊。”
夏霁又在马车上看书,听到此言时只笑着摇头将书放下,对顾寒说:“其实做亲王的就怕这个,太好了就引得上头猜忌,我皇兄可不是什么心胸宽广的人物。”
“瞧出来了,文禄同我说过。”顾寒去拿夏霁放在桌上的书,才翻了两下才听到夏霁问自己什么时候知道的,顾寒又将书合上,回道:“在云郡的王府里,他提到要早些回去,免得那位疑心。”
夏霁又将书拿回来,随使敲了敲车壁示意停车,等马车停稳后拉着顾寒的手灯下车,等顾寒踩稳了地才对顾寒说:“你可真是七窍玲珑心。”
“点我?”顾寒挑眉,抬头看向面前两商铺:“奇货居,怎得想到带我来这儿的。”
“没,夸你呢。”夏霁将顾寒拉进奇货居,来到布料处给他挑样式:“马上就五月了按祁靖的规矩,这会该量身裁定新衣了,而且初靖这儿穿玄色或是墨色视为不祥。”
顾寒只是点头,开始挑起衣物的纹样,店家见来的两位身上穿的都是价值不菲的锦缎,赶忙将他们引至布料的上乘区。
“两位贵客来这儿,你们看这白底银织祥云的,穿在这位公子身上是极好看的。”店家将布匹往顾寒身上比划着又笑着看向夏霁。
夏霁倒是不假思索说:“那就包下吧,确实是衬那双金瞳。”
顾又拿起一条绛红色的四元钱底的布料料子上的四方钱是用金线绣的:“这条瞧得喜庆,这也要了,哦还有那条墨绿的,也要了。”
夏霁在一旁笑说:“墨绿的可以等立夏后再裁,这样瞧着也清新明丽些,再来条宝蓝的,和绛红一样衬你的肤色。”
“是啊,这位公子瞧着白净,凡夫俗子驾驭不得的颜色放在公子身上都不在话下。”店家也在一旁帮腔说着话又紧接着问夏霁:“这几条?我给您包起来。”
“成。”
两人从奇货居出来后将布料放在马车上,然后让罗景驾车回去,吩咐厨房今晚不开灶。
夏霁走在路上,又后头看了眼跟着的南柯和行止,想起了什么事。
“明朔,要不让南柯来府上当个二管家,我看他管事的能力也不错,账也算得好。”
“行啊,我是没什么意见,但你不担心罗景抬酸吃味吗?”顾寒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还是说你想借此事敲打他一番。”
“我正有此意,他是跟着我的老人了,我也不好直接下这个手。”夏霁牵着顾寒的手朝前头的知味轩走去。
此时日头正半落于山头之后,街上的商铺纷纷点起灯,他们洋溢着笑容,因为生意最好的时候要来了。
顾寒瞧着这一幅华灯初上的景象,好似把夕阳的光辉都遮掩了,这是他从前少见的景色,如此的热闹鼎盛,让人流连其中。
他本是想着若有一日功成身退,便去江南,在吴侬软语的小镇了却余生,可如今又觉得,也许和夏霁一同待在上京,也是个不错的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