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确定钱四是你的人吗?”顾寒对于那个在北原战场上针锋相对的对手不是很放心。
“放心,钱四入伍本就不是为了效忠朝延,而是为了找云氏后人。”夏霁拍了拍顾寒的手:“等他知道了最后一个云氏后人在哪,他就会为我所用,但现在还不能告诉他。”
顾寒想了想,觉得夏霁说得有道理:“钱四那性子是一板一眼的,得让他营造出忠诚的假象,目前是不能告诉他真相。现在的永宜帝会认为张家是威胁,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但张济没那么好对付。”
“见招拆招吧,”夏霁说,“如果锦衣卫的事不成,那就只能提前告诉他了,不过汤束还在北镇抚司任职同知,他还能用。”
勤德殿
“爱卿为何要请辞?朕观汤指挥使精神不错,为何如此突然?”夏云在勤德殿召了汤伽前来。
“回陛下,老臣看似身子康健,但前几日在家中不慎跌倒,右臂是日愈抬不起来。”汤伽接着说:“锦衣卫是陛下一人之物,而这些年来锦衣卫中越发缺少精神劲儿,若臣想管但实在力不从心,还望陛下另择他人。”
汤伽一句话就说中了夏云的心坎里,锦衣卫本就是天子爪牙,夏云一直想要一个只忠于自己的指挥使。
夏云脸色不变,对汤伽的理由又无可反驳,他确实需要其他的助力。
“爱卿先回去休养一阵,容朕考虑一下。”夏云坐在龙椅上看着汤伽退下,发现对方好似真有些半身不遂,夏云渐入沉思。
良久,夏云才开口说:“文禄,去叫裕王进宫,还有张尚书,一并叫进来。”
文禄应声,出门去唤人把这事儿吩咐下去时,碰巧张皇后求见永宜帝,文禄看了阶下的人一眼,将手头的事安排完后才下阶走近张皇后面前:“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如若娘娘想见陛下,请容奴才进去通传一声。”
“让她回去,朕不见。”夏云听见殿外的动静,又想起宫中的流言,一时怒火中烧。
张皇后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她明白皇帝现在还在气头上,只是问文禄:“陛下这几日可召见我父亲?”
“回娘娘,方才陛下才说要传唤张尚书呢。”文禄又一脸故作担忧地说:“只是殿外风大,娘娘若是在这等候,恐会着了风寒。”
张皇后点点头,笑着说:“多谢公公的好意,但本宫还是想亲眼看上一看。”
文禄无法,只得让人给张皇后搬了张椅子,又捧了杯热茶,让人在四周置了屏风,安排妥当后他才回到殿门,随时候着永宜帝的吩咐。
在张尚书他们进宫前,文禄一直在暗中观察那位失德的皇后。在他的印象中,张皇后还是太子妃时深得永宜帝的欢心,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称得上是一段佳话。
可如今两人的竟被自己的随意挑拨失了和气,想不永宜帝对张皇后早已心生不满,永宜帝对子嗣颇为看重,也是两人之间的隔阂,看得出张皇后以前肯定干过让后妃流产之事。
张皇后半日里都是庄重严肃的扮样,但今日却穿着颜色鲜亮的衣物,衬托着她没了平时皇后该有的架子,反倒是有种初为人少妇的感觉。
可既知永宜帝不肯见她,还作此打扮又是为了什么?文禄心下的疑惑在张济与张皇后碰面时有了答案。
彼时的张济见着屏风后的女儿,只觉自己的女儿这么久的日子里没见,似乎又瘦了,人也憔悴不少,只能心疼地说:“娘娘快些回去,当心身子。”
皇后还欲说些什么,张了口却听见文禄催促地话语:“裕王殿下,张尚书,快些随咱家入内吧,别让陛下久等了。”
张济就说:“柔儿,听话。”
张柔儿皱眉,终究是没说什么。她看着自己父亲的背影,又将目光转向文禄,狠厉恶毒。
夏云见人进殿,也不要他们行礼,而是赐坐让文禄给二人上茶,张济喝了口茶,也不迂回,开门见山地问道:“陛下,召下官与裕王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是啊,臣弟也好奇呢?”夏霁也在旁说:“是说大元派人和亲的事吗?可弟看鸿胪寺安排得很好啊。”
夏云对于夏霁的识相面露满意:“朕确为这事发愁,大元的两位皇室中人来我祁请做客,其中一位甚至要嫁入宫中,所以街道的的防治要很注意,但就在刚才,汤指挥使却向朕请辞,二位怎么看?”
“汤指挥使岁数几何了?”夏霁疑惑地问:“怎么就请辞了?”
“王爷有所不知,汤指挥使前段时间在家中跌倒,近日上朝时都有些四肢不协调。”张济答道。
夏云听了张济的话,眼中闪过一片阴影,但终究是没说什么,反倒和蔼地问夏霁:“锦衣卫是按武官的制度进行考核的,朕倒是想选一位年轻的指挥使,皇弟怎么想?”
“就在队伍里再挑一个信得过的,虽说年纪上压不住事儿,但毕竟皇恩浩荡,也不会有人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夏霁随口答道,想起顾寒对自己的嘱咐:“你去过云郡,见过钱四,这事儿皇帝肯定知道,所以选边将来担任指挥使一事不能你提,要张济来提,那你就得把他的话说完。”
顾寒趴在美人椅上抬头看他,笑得狡滑:“他想以退为进,你就堵死他的后路,把他放在火上烤。”
夏霁伸出手,垂下眼眸用手勾勒着顾寒的眉眼:“可是皇兄不会答应吧。”顾寒一口咬上指尖,轻轻地磨了磨牙:“他会答应的。”
想到这,夏霁又看向夏云,手指尖被利齿轻轻划过的酥麻感似乎还在,让夏霁有些心痒。
夏云不置可否,又问了张济一遍同样的问题。
张济答道:“既是武官,陛下不如从各路将领中挑选合适人选。”
夏云点头,神色不明地看着张济:“有道理,而且汤伽也同朕说锦衣卫的老人大多不老实,要外调。说真的,二位大人真是不谋而合。”
张济冷汗一下都下来了,汤伽是两朝元老,却为永宜帝猜忌,而自己也同为两朝元老,虽说之前有皇后在内帮助,可如今的情形可不一样了,帝后不和。
夏云没给张济留余地,直接说:“前些日有位叫钱四的将军回京述职,朕看他的履历也漂亮,可以说是祁靖大胜的根本,现在人还在城外的驿站,就他了。”
“钱四……臣弟想起来了,”夏霁看向夏云,语气中的欣喜在张济听来似是幸灾乐祸,“张大人离开云郡前解决的最后一件事就和钱家有关,甚至还抓了大贪官呢。”
夏云面色已经难看了下来了:“二位都先回去吧,今日这事就这么定了。”
夏霁见目的达到,也就从善如流的离开勤德殿,走在出宫的路上,心情愉悦的他甚至在想等会要买什么种类的果脯给顾寒。
“裕王殿下。”张济站在夏霁身后,面上是十分明显的阴沉。
碰巧这时起了一阵没由头的狂风,给西下的日头盖上了厚重的云层,也将两人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
夏霁叹气,转身等张济把话说完。可张济就站那儿不说话,风停了,天也暗了下来。
夏霁就是有再多的好脾气也托不住他下压的嘴角,平日里挺和蔼可亲的眉眼此时正散发着惨人的气息。他冷冷开开口:“张大人有何贵干,别碍着本王的路。”
夏霁见张济还是不说话,也就不管了,转身走进了前头的黑暗中,融为一体了。
“张大人,这会儿天暗了,您需要打灯吗?”一个路过的提着两个灯笼的小太监走来,问张济:“大人可是看不清前路?文公公特命奴才来为大人引路。”
张济经小太监的提醒才用过神,他没想到一个王爷身上竟有如此骇人的杀意,平素是完全瞧不出的。
“张大人?”小太监又叫了他一声。
张济这才去看那个小太监,同时伸出手接过灯,也借着灯光看见了那个小太监有着一张清秀的脸,这会正微笑着,脸颊处有一对酒窝,俨然是文禄的干儿子墨书。
墨书见张济盯着自己的脸,就知道对方是认出自己来了,舌尖带着话头一转,对张济笑着说:“不过奴才觉得文公公的担心实属是多余的,张大人怎会不认识出宫的路呢?”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猫叫,墨书又说:“只是宫道多有曲折,夜间行走,大人需当心些。”
张济被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风吹过只觉得凉意上涌,飞快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