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霁在亲自煲鱼汤。
“怎么样,好带吗?”夏霁隔着帕子端着一个陶罐从厨房里起来,看到顾寒时问了一句。
顾寒耸了耸肩:“就那样吧,不过挺好吓唬的,但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嗯?”
“我看起来很矮吗?”顾寒走到夏霁身边比划了几下,发现夏霁都比自己高半个头。
夏霁却笑了下,摆好桌后掀开陶罐的盖子说:“你在大元人里算高的了,但祁靖的人普遍比大元要高一些,你不知道吗?”
顾寒啧了一下,进屋去换衣服后出来准备吃饭。夏霁给他盛了一碗汤,顾寒喝了一口后好喝得没忍住一次性都喝了,然后在夏霁笑意满满的眼神下将碗递过去,然后问他:“你在朝上怎么样?”
“还行,但是永宜帝开始对我有防备了,”夏霁将重新打好汤的碗送回去,“这个时间跟我预料的差不多,太后走了就没人可以干扰他对局势的观望,不过现在也迟了就是。这汤味道如何?”
顾寒又喝了一口,夹了一筷子的糖醋鱼吃了才说:“不错,从你这汤色就可以看得出现,浓香醇白。再说回永宜帝,其实这个时间不算晚,但他如果要动手,估计会从内宦那里开始,那文殊该怎么办?”
夏霁往自己碗里盛汤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将勺子放下:“我没办法,文殊他之前也跟我通过消息了,他,已是将死之人。”
“为什么?白巫的医术也没办法吗?”顾寒皱了下眉,他放下筷子看着夏霁,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想将墨书推到台面上,以永宜帝的人的名义,或者说白巫的医术有办法,但因为为时已晚,效果聊胜于无。”
夏霁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你都猜对了,但这是他自己的选择。这件事我们不能插手,可能过几天就会有结果了。其实文殊活着的理由就是帮我母妃恢复名声,抬为太妃,现在也达到了。”
席间的气氛瞬间就沉下来了,顾寒用力扒了几口饭才说:“我上一次感到这么无力的时候还是在大元,收到我爹的遗书时,恨不得拿起刀把他们都杀了,但我又知道我不能,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毁了用鲜血布好的局。”
顾寒向后仰,用手背遮挡住自己的眼睛,在夏霁的注视下缓缓吐出一口气:“我明白了,文殊的选择是他自己做的,我们只能接受。”
夏霁伸出手拍了拍顾寒,顾寒也就拿掉挡着眼睛的手看着他,而这时夏霁又指着外面说:“看,下雨了。”
顾寒也看了过去,嘴里轻轻念道:“是啊,下雨了。”
外面正在下雨,而他们头顶上的乌云是被风吹过来的,那也将被风吹着离开这儿。
一月后,正在带领金吾卫的新兵在烈日下操练的顾寒脱了上半身的衣物,展现他紧实又完美的肌肉,以及背后纹上的狼王——正是发怒时的狰狞的表情。
满身的伤疤,纹身肌肉,这让新兵队伍中有些人看直了眼,连动作都做不好了,但接着就被一个水壶砸中了头。
那是背对着他们的顾寒扔的,那个新兵听见他说:“看我做什么,我身上有动作指导吗?”新兵羞愧地低下头,赶紧跟上周围的人的动作。
“总督,有您的信。”现任千户的王宏拿着一封信小跑过来递给顾寒,然后小声地说:“是王爷给您的。”脸上还带着些许揶揄的笑容。
顾寒踹了他一脚,笑骂道:“闲得你,我的玩笑你都敢开。”然后就飞快地拆了信封看了起来。
至于旁边一脸狗腿的王宏正是顾寒刚上任时当出头鸟的那个,刺头到夏霁都有所耳闻,当然有一部分是从顾寒这里听来的抱怨。但后面顾寒弄了一场他们内部的比武,把王宏硬硬生的从肩上摔到地面摔了三次,把人摔服气了。
“行了,让他们散了,下午继续。”顾寒将看完的信纸揉成一团撕碎了,对着王宏吩咐道:“让你弟点二十个人,完了直接到官门等我,去抓人。”
“是。”王宏抱拳行礼,回头就发现他弟王义正被几个新兵围着,那个被砸了的新兵一脸激动地说:“司令你说真没错,咱总督长得那叫一个漂亮,还有他背上的那头狼,可凶了。”
王宏听得眼皮直跳,赶紧走过去把人赶走,然后拉着王义说了顾寒刚刚安排,最后又忍不住问:“不是我说,你跟那些新兵蛋子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干什么,难不成你又想看总督摔人?”
王义大笑,笑的是他的大哥,最后只是拍了拍王宏的肩膀,什么都没说就去点人了。
可等他到了宫门后跟顾寒进去后才知道,他们抓的是当朝大权宦文殊,而且顾寒带人将文殊押回金吾卫的大牢时,顾寒面无表情地说:“不用审了,直接动手,就定为畏罪自杀。”
王宏也觉得不可思议,有回他私底下和王义嘀咕道:“你说咱总督这是什么意思?那文殊可是和王爷有着千思万缕的关系,你说咱总督想干嘛?”
“说不定这也是总督与王爷的计划,我听说文殊的身子已经不大行了。”王义也跟王宏嘀咕:“别想那么多,今儿个中午王爷不是才差人送了份煲鱼汤过来,听说是亲手熬的,可香了。”
“讲什么呢?带我一个。”顾寒站在他们身后,给了一人一脚:“闲得荒就去帮忙找个风水好的地方,把文殊的尸体从乱葬岗那儿搬过去埋了,听见没有。”
王家兄弟一听是为了这事,立马着手去办了。可行止有些疑惑:“王爷好像没有这样的安排。”
“他当然没有,”顾寒垂下眼眸,“但我这么做不仅能让手底下的人安心,也能让他往后都能安心。云彻现在就是在走钢丝,永宜帝对他的提防是越来越重,他连我那小院都不来了。”
行止只是笑笑,这句话他可不敢乱接:“主子,那我们后面的安排是什么?锦衣卫那边不肯将巡防的任务交给我们。”
“那就让他们继续轮着,不过你记得领几个人去锦衣卫那边闹,闹得人尽皆知就好。”顾寒抬头看了下天色,估摸了一下跟行止说:“我等会要进宫,你就不用跟了。”
行止冲顾寒行了礼后就去找人到锦衣卫那儿闹事去了。而顾寒自己溜达去了马棚,牵了那只半月前由夏霁送给他的一匹通身漆黑的骏马,顾寒给他取名为明风。
一只手在明风黑得发亮的毛发上扶摸了几下,接着顾寒就翻身上马,疾驰般冲出金吾卫的营地。
大街上的百姓见到金吾卫的标志,一条盘起全身的黑蛇时都是一脸惊恐地避让,但顾寒没管那么多,他正在享受风在耳边发出的声音,但在街市上仍旧无法全力飞奔。
顾寒很快来到了靠近宫门的一条小巷,而前方正巧行驶而来一辆马车,马车上有着裕王府的标志。顾寒勒马停下,在罗景驾驶着马车经过时顾寒冲着那个车厢吹了声口哨,夏霁掀帘往窗外看,与顾寒对视。
他们的表情很平静,但眼神却滚烫而热烈,好像要把对方拆吃入腹一样饱含着强烈的侵占欲。但在他们眼神相交后的那一瞬间,夏霁将帘子放下,顾寒转头打马继续前进,只剩下那短暂的交集。
“来者何人?”宫门的守卫喝止飞奔而来的顾寒,顾寒也勒紧疆绳下马,将绳子交给守卫:“金吾卫总督,有事禀告陛下。”
守卫牵过马,让开过道让顾寒进去,而新上任的司礼监秉笔太监墨书早已在宫门处等候,见顾寒进来时笑脸相迎:“咱家见过梅总督,近日可安好?”
“见过公公,一切都好。”顾寒对自己在宫中见到的人的态度都是一致,这一度让永宜帝摸不清顾寒对于自己和裕王的真实站队,但好歹是消除了永宜帝对顾寒的猜疑。
墨书一边为顾寒引路一边笑着说:“裕王刚刚进宫了,好像是为了青东容加的事。”
“陛下怎么说?金吾卫的大牢里是关着青东容加,但我们只听陛下的。”顾寒跟墨书说着托词,因为这宫中到处都是眼线。
墨书却笑着摇头,说起另外一件事:“文公公的尸身是还在金卫的冰窖里吗?”
“公公这话就问得迟了,”顾寒也笑着,“尸身要是还停在窖里这会就该臭了,所以我手底下人自做主张地给弄到城去,我想着文公公这案子人证物证俱在,那犯人的尸身就无所谓了,所以这事儿我就没管。”
“多谢总督告知,陛下就在御花园,跟咱家来吧。”墨书将顾寒引到御花园后离开了,他从顾寒的话中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去城外找顾寒的手下。
而顾寒进入御花园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笑声,不由得诧异起来,永宜帝竟然将李知淮带到了御花园。
“臣金吾卫总督梅叁,见过陛下,贵妃娘娘。”顾寒走到两人面前行礼,正好打断了两人的说笑。而李知淮见顾寒来和永宜帝谈事,也颇为知趣地起身,向着永宜帝的方向福了福身子:“那知淮就不打扰了。”
“嗯,你先回去吧,路上小心着些。”永宜帝脸上还带着笑意,看着李知淮离开的背影,淡淡地开口:“文殊的尸体处理了?”
“回陛下,处理了。”
永宜帝满意地点点头:“朕听说你最近在招人,怎么说?”
“臣上月任职时裁了有些多人,也觉得应该招些新人重新立立规矩。”顾寒规规矩矩地应着。
可永宜帝的眉头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