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也不推辞,直接拿起撕了封皮,还为了缓解气氛哂笑道:“得了吧,你是不知道他上次的家书写了什么活比八糟的,我还宁愿他在上面写正事。不过花老板,你这门要换了。”
花宛也有意顺着他的意,笑道:“早想换了,这回该让陈大人掏银子。话说,翟先生方才念了佛号,莫非是信佛之人。”
“不是,因为曾经出家过,带发修行,也修心、静心。”翟茂答道。而陈非还没缓过劲儿一样,问顾远上次收到的家书上写了什么。
正在看信的顾远一时不察,竟脱口而出:“还不就是我二哥和那什么叫沈鹤的成了。”因为顾远抬头看见了陈非那惊疑的表情。
然后自知说漏嘴的顾远转头和花宛建议:“开饭吧,我饿了,我们边吃边谈。”
四人共进午饭,花宛吃相优雅,陈非心不在焉,顾远认真扒饭,而翟茂尽拣些素菜吃。
“那个,”顾远咽下最后一口饭,打破沉默的饭局,“我哥说,大元近日会有兵祸,起于谢贵妃老家淮州,让我们护好皇帝,不要管太子。他还说,李立衍有背信弃义之嫌,让我们近日都小心行事,提防他过河拆桥。”
“确实如此,”翟茂接过话来,“只是大皇子的兵有多少人,这我们不清楚,光是这上都城的实力,能抵挡住吗?陈大人老家的世代为官,不知可否借个人情,将叫兵借调出来,也能让他们吃一吃红利。”
陈非听了这话却摇头,放下筷子叹气道:“恐怕不行,我家那几个老头前些年仗着我姑母是中宫之主,没少在老家得罪人,我估计这会儿也该得罪光了,就算他们因着“勤王”二字肯来,路途遥远,救驾可等不及。还有就是陛下在处置燕云铁骑时方法不对,寒了很老将和士兵的心,尤其是津州那边,兵部都已经管不动,我估计没过个几年就要闹独立了,愁啊。”
大元内部这几年是越来越乱了,先不说别的,单是文官和武官之间的矛盾就有的闹。长治帝前些年还会平衡朝堂上的几大势力,至少偏心不偏得那么明显。可自从同祁靖打完最后一场仗后,长治帝以军开支过度为由下令削减军费,在朝堂更是有重文轻武的迹象。
武官说话基本不管用,只能吃闷亏。而大部分在外的武将都与顾斐或者顾寒有点干系,有些个甚至可以让顾寒喊一句“叔”,“伯”的。大家都是拜过兄弟或者有那么点恩情在,见顾寒死守边关还要被皇帝在背后捅刀子,这让众武将生出了兔死狗烹的凄凉与悲惨,于是就更加不买朝廷的账了。
“所以说顾小公子是个能人,只是带兵打仗简直是屈打,”翟茂放下筷子,他也吃好了,拨了拨缠在左手腕的佛珠。
“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他这埋了个响的等着皇帝去踩啊。”
“要不怎么说顾寒他是老奸巨滑的,”陈非嘀咕,不过他沉思了片刻。“那就先按兵不动,等等着太子是什么态度。”四人一合计,觉得这样可行。
顾远看了下窗外的天色,回头对三人说他还有要事需忙,先走一步,说完就推开房门出去了。
陈非四下观察了一会才想起来陈兑已经被家中老仆接了回去,毕竟老死了不能一个儿子都不在场。陈非将头转了回来,好奇地问翟茂:“翟公子还未告知在下,寻我所为何事?”
“不为何事,我只是想做官,”翟茂开门见山的实诚让陈非下了一跳,笑说,“大元已多年不开科举,会一手锦绣文章又有何用?我曾也想通过老师的人脉入朝堂,只是老师担心我因顾小公子一事对朝庭怨愤不已,酿成什么杀身之祸,所以我赶去了津州青城山的寺庙里出家,修身养性大半年,我也觉得当初是自己过于激愤了。”
“你当初做了什么?”
翟茂笑了笑,和气地说:“没什么,只不过是写几篇文章骂了皇帝和朝廷,现在想来,老师让我去寺庙也有避祸之意。不说这个,只是如今老师一走,这上都城中有些东西就按捺不住了。”
陈非想了一下,还是忍住问道:“有人知道是你写文章骂人吗?”
“没几个,我又不出名,除了老师和我的两个师兄,没人认识我。”这话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味。
“也成,我看看能不能用太傅的人脉安排你进吏部,先从个侍郎做起,如何?”
陈非原以为翟茂会满口答应,但没料到翟茂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悄声说:“不成,给我安排的事不急,左右兵部尚书那一家活不过大皇子叛乱的时候,所以我想去兵部。”
“为什么?”
“嗯,原因有三,”翟茂又在左手上转了两颗佛珠,“一来是他们自己贪,这些年连吃带拿地吞了不少;二来呢,无论后面是大皇子一飞冲天还是太子兵行险招,他们总要拉个人去镇压人心,以显自己是个好皇帝;三呢,是因为太子似乎对顾小公子有别的什么,顾怀意父子屡次三番在军粮上动手脚,我看太子早就想砍了他们。”
陈非又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翟茂就说:“我有个名唤余章的师兄,他同老师讲了一遍,今日我去见老师,老师就告诉我前两件事。至于第三件,是我在津州时听到的风言风语,但不管怎么说,顾尚书作恶多端,该遭报应了。”
正午日头毒辣,柳巷的天字一号阔内密谈声不断,而此时的燕王府也迎来了一位客人。
“是顾侍郎吧,快随咱家进来。”那是燕王府的管家,大皇子李立建从小玩到大的内侍。
兵部侍郎顾怀意抬手用袖子压了压额角,拭了汗才问:“中午来打扰王爷,是下官的不对,只是确实有要紧事与王爷详说。”
“哎呀,顾侍郎一片真心对王爷,王爷心里是知道的,”那管家太监这才下了阶去扶顾怀意,嘴上走不忘卖了个人情,“这不,王爷一听是顾侍郎啊,觉也不睡了,就在后院浊旁的凉亭里等您呐。来,老奴为侍郎引路。”
顾怀意拱手向太监行礼致谢,再由对方将自己带到燕王所在的凉亭。
管家太监转退下,只由顾怀意一人过去。走到燕王跟前时准备行礼,却被李立建抬手止住,示意他别出声。因为李立琼怀中拥着一人,那是他从柳巷里买回来的美人,花名巧果。
巧果还睡着,李立琼用下巴指了桌旁的小凳,让他坐回去。然后又将自己怀中的女子抱至后头的美人榻上放着,再回来与顾怀意谈事。
“侍郎这次来,所为何事?”
李立琼声音浑重,长得有些像长治帝年轻时那会儿,鼻子眼睛单拎出来没有一处可以惊艳众人,但聚在一起又是别样的英俊,就单从相貌上来看,却时能与太子一较高下。
顾怀意点头行礼,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个全:“殿下想必也是知晓的,李太傅一走,上都城风雨欲来,先前那茂国公府又出了那档子事,正好遂了太子以退为进的念头,可能会再上一层。只是先前家父为了殿下挪了不少银子,都说养兵千日,用一时,殿下,这也该动动了。”
“呵,”李立琼自己倒了杯茶喝,也不答话,只说他言,“本见顾侍郎近日来又瘦了些,可是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