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丑那句“和蝙蝠玩游戏”开始,我就在神游天外。
说实话,作为一个青少年,我真不想听一个疯疯癫癫的男人自述和我亲生父亲的恋爱史——抱歉,我没有对小丑的言辞进行任何艺术加工,他真这么说了——“complete”,他用了这个词,他坚称小丑令蝙蝠侠变得完整,他们是天生一对。
好极了,这句话成功恶心到了我,我再也不能直视韦恩庄园里收藏的《甜心先生》初版碟片了,即便主演是汤姆·克鲁斯也不行。
我认为布鲁斯挑选伴侣的眼光没那么差劲,比起选小丑,我宁可他随便找只母猩猩共度余生——只是夸张的说法,布鲁斯还不至于沦落到要找母猩猩结婚,哪怕是哪个精明能干、身材曼妙的女反派呢?潘尼沃斯会摆平达米安,而我对后妈没有看法。
我逐渐放空大脑,而小丑在冲我念经。
他简直没完没了,用神经质的口吻给我讲述他脸上的疤是怎么来的,薛定谔的老婆和孩子,家暴他的爸爸和懦弱的妈妈,生活苦闷,穷困潦倒,找不到工作,不受尊重,被欺压的社会底层……
接着,在那一天,他意外掉进了化学池。
于是,小丑诞生了。
小丑非常有哲学意义地将其概括为“糟糕的一天”,不断对我灌输一个概念——
人被逼疯只需要糟糕的一天。
这也算糟糕的一天?
我实在太愚蠢了,竟然试图用“倾听”去理解一个精神病的意图。
他的故事可能是编的,也可能是真的,我不在乎。
对于一个反社会精神病来说,小丑所说的遭遇太他妈寻常了,孤儿院拎十个小孩儿出来就有八个能跟他经历重合,剩下两个还是父母双亡。
这是什么比惨大会吗?
我莫名其妙想到布鲁斯孤身站在韦恩庄园家庭画像前的模样,想到杰森满不在乎地对我说起他的死亡笑话,还想到我自己……
嗯,我有什么惨的?
每个人对痛苦的阈值是不同的,小丑的精神脆弱又敏感,所以在经历过糟糕的一天之后,他才会变得那么疯,而我并不会因为小丑的犯罪成就而高看他一眼,因为我的内心远比他强大。
或许小丑的遭遇能引起部分人共鸣,愚蠢的青少年总是会对某些“很酷”的东西进行模仿,也有生活不如意的成年人会因为小丑展露出的疯狂而狂热追捧,他们认为这是自由的宣泄。
但这群人里绝不包括我。
我坐拥权利与财富,极具天赋且才华横溢,比起混乱,我更倾向于遵守秩序,在征服之后就该考虑如何统治,我将会成为规则的制定者。
这注定了我天生就站在小丑的反面,哪怕我从云端跌进泥里,我也不会跟小丑一样放任自我堕落,陷入癫狂。
更别提蝙蝠侠。
蝙蝠侠甚至比我多了一样东西——
信念。
那一刹那,我好像抓住了点什么,我所缺少的那部分东西短暂地闪现,飞速从我的指缝里流走了。
小丑结束了慷慨激昂的陈词阶段,语调重新变得轻柔而又诡异,像是阿拉伯人在试图诱哄出藤壶里的毒蛇,他问我:“你有糟糕的一天吗?”
或许有吧。
我心想。
不知道是不是吸入的那部分毒气终于开始产生作用,我的心跳和血液流速明显加快,视网膜上出现一些绿影,但还不至于影响视野。
“嘘——”小丑将他那如同骷髅般细长苍白的手指竖在唇前,随后挪向太阳穴,点了点,“别急着回答,再仔细想想,这能使你更加完整,罗宾,猎犬,达米安,和你……”
试图理清头绪的我被打断,忍无可忍地一拳揍上了小丑的脸:“你他妈能闭上嘴吗?”
小丑的声音戛然而止。
但我脑袋里的声音却没有停止,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挤进来。
和走马灯不同,它更像是打碎了的玻璃,一个能看到底的万华镜,每一片都演绎着不同景象,过去三年的记忆片段从模糊到清晰,零碎地被串联起来。
“啊哦,可以不打头吗?”小丑甩了甩发昏的脑袋,那头绿油漆泼过的头发被晃得凌乱无比,他夸张地龇牙咧嘴,抱怨着我的暴行,“你和你的蝙蝠爸爸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多谢打岔,我现在已经开始思考,有什么办法能够一劳永逸,让他永远地闭上嘴?
我捏紧了拳头,冷冷地看着他。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嗬嗬笑了起来:“你想起来了,对不对?你一定记起来了!神奇的再生池水再次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可惜好货少有,我只从那群讨厌的猫头鹰手里搞到了一点替代品……”
我冷漠以对。
他并没有在意观众冷淡的态度,小丑就该在这时候努力表演,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被欺骗的感觉如何?”小丑快活地问,紧接着又露出恍然地神色,“差点忘了,你死了,当然没有听到他们最后的对话——可怜的小狗,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有谁能想到三岁的宝宝会经历那么多呢?”
“亲爱的,你不知道你的人生有多喜剧,我可太羡慕你了!”小丑诚恳地对我说,“只要看到你,我就想笑,你介意吗?我要开始笑了,嗬嗬,哈哈——”
小丑咧开了嘴,红艳艳的嘴唇把他的脸切割成上下两半。
“谢谢你的羡慕,我应得的。另外,我介意被当成笑料。”我拿枪指着他的脑袋,语气平静地说,“笑容和你的头,二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