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已是正午时分,沈行约睁开眼发现萧拓不在,就他一个人躺在榻上。
整个大帐空荡寂静,只有窗帷处透过少许风声。
狗东西什么时候走的?没有印象,不敢确定地掀了被,沈行约暗暗舒了口气。
他的手和脚没再被捆着,看起来,萧拓是真把昨晚的话听进去了。
翻过身去,沈行约抻了下腰,修长的四肢往前爬,爬到矮榻边,他垂下脑袋,以一个倒挂的姿势,往下看了一眼。
榻底的铁箱还在。
看起来也没人再动过。
不多时,奴仆撩帐门进来,伺候他盥洗,沈行约用湿布巾擦干脸,对镜看下巴上的伤。
短短一夜,这道不大明显的伤疤已经完全愈合,他抬手摸,摸到了一手药味,应当是萧拓在他睡着时,找来伤药给他上的,除此之外,他身上几处轻微的擦伤也被处理过,已不大明显了。
用过饭后,沈行约穿戴整齐,走出帐篷。
益善大营中如往日那般,筛草喂马的奴隶,值守的巡卫,以及一小支操练的甲士,都在各自忙碌。
沈行约向那奴隶的人群中望去,没有发现乌遂的身影,他转而在营中转了一圈,也没看见萧拓,倒是身后,那个唤作黑差的甲士始终跟在他身后,距他五步远的位置。
沈行约进一步,他也进一步;退一步,黑差便也跟退一步,因为还不确定萧拓是否真的解了他的禁足,沈行约直接朝营门方向走。
这次进出大营,值守的甲士没再拦他,只有黑差一直尾随其后,又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你等会……”
一时停步下来,沈行约忍不住问:
“不是?你老跟着我干嘛?”
“主上吩咐,留我在大营中,负责看护你的安全。”
黑差一手按在腰间佩戴着的武器上,看着他,脸色沉得像块石头。
沈行约稍蹙眉,侧头看向他:
“当间谍?……保镖?”
黑差顿了顿,不清楚他的意思,只是答道:
“主上有命,只让我全权看顾你的安危,至于其他……主上没说。”
“所以,你就打算这么跟着我?”
沈行约有些无奈:“没点自己的事情干?”
黑差肃目立定,没再回话,而是以态度给出了回应。
沈行约点点头:“行吧,”
随即又问:“你主子呢?”
黑差摇了下头,只作不知。
两人正说话时,从西北雪色覆盖的草场上,一支车队在日头下正朝大营方向而来。
沈行约站上一块石头,逆光看过去,看出这正是此前萧拓带进山的马队。
前夜匆忙赶回时,为能迅速抵达王庭,萧拓只带了一小拨人马,轻简出发,余下的大部则负责押送所获得的猎物,直运往王庭。
此趟,车队已经将物资悉数运送至王庭,人马载着一辆木板车空车而回。
这时,远处河道旁忽地传来一阵嘈杂声,沈行约转头去看,远远地,能看到有甲士从半人高的枯草杂苇中走出,几名破衣褴褛的佝偻老者被挟住,统一押送至河边,消失在一片草苇荡后。
等到车队快赶到大营时,甲士走出冰封的河道,边擦着刀,相互之间边说着什么。
好像方才那举动,是在处决部落里年老的奴隶。
沈行约眨了眨眼,收回视线。
营门外,马匹勒停,乌遂和另一个平安回来的奴隶解卸车板,沈行约经过他身前时,两人对视了一眼,又都默契地没有说话。
同样向王庭运输此次冬狩获猎的远不止这一支车队。
在他们的车队刚刚抵达王庭不久,其余几支王子的狩猎队也都带着猎物,陆续赶回。
这日醒后,萧拓带人守在王庭营地前,不止一次地向内通报,然而,老阎都却像在考验他的耐性似的,一直等到日影倾斜,里面的人才出来通传。
营门口守卫收起武器,来人道:
“三王子,让您久等了,王上通传,请众王子们前往大帐议事。”
话还未完,萧拓已将人一把推开,阔步朝王庭内走去。
萧拓最先来到王帐,一阵风似的冲入大帐,正要说话,却见里头空荡荡的,还没有人。
他只得低咳一声,按捺住心头烦躁,在议帐旁一张搭着兽皮的椅子上坐下。
不久后,其余王子相继赶来,除摄提格外,众王子都已赶到,车牧入帐时,身后还带着被老阎都一直囚禁在王庭的连鞑,萧拓转动目光,在车牧脸上冷冷扫了一眼。
后者看到他后,神色中流露出少许震诧意味,待他看到萧拓以白氎布包束的手,以及苍白的脸色时,才稍稍缓和了神色,并渐渐流露出一丝自得的笑意。
连鞑随他入帐,眉头深锁,双目低垂,始终盯着地面。
众人依照次序站列,分列两侧,等待着老阎都的驾临。
帐内气氛沉闷,谁都没有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