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赫,你终于说出心中所想了!”
车牧的目光穿过人群,他盯着萧拓,嘴角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你二哥摄提格趁父王病中,私自带兵赶回,包围王庭,意图篡位!而你——今日在王帐内,众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你竟敢公然向父王拔刀!你是想要弑父夺位吗?!你竟如此包藏祸心,大逆不道!”
车牧边说着,边走到人前,厉声道:
“来人——!三王子犯上作乱,蓄意谋反!还不将他押下去,听候发落!”
听闻话声,守在帐门处的甲士步入大帐,候在帐帷外,向老阎都目光请示,但见老阎都猛咳数下,脸色涨红,狠狠怒斥道:“逆子——!”
在他喊出这句话后,除萧拓与护在老阎都身前的关泽格如外,其余王子敛目低头,齐唰唰地跪下。
四王子荤忧跪倒时,在萧拓的袍角轻拽了几下,带有几分规劝之意。
大帐又复安静下来,萧拓平复气息,在众人身上冷眼扫过,并未下跪。
这时,帐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四名甲士两两并排,前后抬着一只木担架,走入帐内。
那担架简易粗制,一张白布覆盖其上,隐隐勾勒出一个人形。
甲士将担架轻放在大帐一侧,萧拓在那担架上看了一眼,忽地像想起什么,双眉紧锁,冲步上前。
一把揭开上面的布盖,萧拓的眉头一瞬舒展,明显松了口气。
可当他看见莫讫拉那张气息全无、黑紫色的冰冷面庞时,不免又多出几分怀疑和迷惑。
其余王子见此,登时哭嚎不止,连鞑看见莫讫拉尸身此刻直挺挺地摆在眼前,脸上流露出难以接受的震惊。
平日里,除车牧外,就数他和莫讫拉走得最近,接触最为频繁。
他却没想到,短短的一次冬狩,从前活蹦乱跳的一个人,竟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死了。
莫讫拉的生命永远地停在了这一岁冬日。
他临死前的表情定格在早已僵硬青紫的脸上,五官扭曲,死不瞑目。
脖颈上,一处狰狞的贯穿伤,那致命的伤口早已不再淌血,利箭穿透了莫讫拉的咽喉,在那上面留下一道撕裂状的洞痕,暴露出的骨肉,就像杀牛宰羊剁砍的肉块,那样红白分明。
连鞑不由得一阵恍惚,不敢再看莫讫拉那张早已失去生气的脸。
瞬息之间,他又似想到什么,调转目光,看向车牧,岂料对方也淡然地瞟了他一眼。
连鞑一怔,他从车牧的眼神中读出了答案,继而避开目光,缓缓低下了头。
“哭吧、”老阎都不忍地别过头去,摆了摆手,道:
“哪怕只是做做样子,哭一哭你们的兄弟,孤王的第八个儿子……”
关泽格如恐怕老阎都伤心过度,上前将莫讫拉的尸身重新掩好,老阎都道:
“这场冬狩,你们几个王子之间相互算计,暗地里那些勾当,真以为孤王不知情吗?彼此争个头破血流,结果又怎么样?!难道为了这个王位,你们连亲兄弟都下得去手?连起码的手足之情都罔顾了吗?!”
老阎都沉痛地呵斥着,眼光从他的儿子面上逐一看过。
正看到车牧时,车牧早已红了眼眶,一如痛惜悔过的兄长那般,神情恭顺道:
“父王,儿臣身为王长子,平日里却没能管束好自己的弟弟们,是儿臣之过!儿臣知错,请父王责罚!”
话音落下,其余王子也随声附和:
“儿臣有错,请父王责罚——”
老阎都摇了摇头,在关泽格如搀扶下退后几步,缓声道:
“你们先都起来……”
众人起身,车牧顿了顿,转头看向停在帐中的那具尸身,请示道:
“父王,发生这样的事,儿臣心痛如绞,更不敢想,此刻您心中的悲痛只会比儿臣多千倍万倍!只是……人死不能复生,再多痛楚也都无济于事,儿臣想,此时最应该抓住杀害八弟的真凶!不至令八弟枉死!也能防备此人继续残害手足,乱我戎部不得安宁!请父王即刻下令,处置凶手!告慰八弟在天之灵!”
一时话毕,萧拓表情漠然,对着车牧,露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彻查真凶等事,孤会交由平义去办,”老阎都肃正神情,沉声道:“今日在这帐中,孤王要告诫你们——像这样的事情,孤王不想再经历第二遍!若以后,再有此种手足相残、同室操戈的丑事发生,你们这些王子,既然做了一个弑杀手足的榜样,那么孤王也不忌讳,做一个诛杀逆子的父亲!”
老阎都一声震怒,帐内立时鸦雀无声。
缓了缓,他对车牧道:“你既有这份心,想为孤王分担,按照胡戎风俗,莫讫拉的丧仪,就交由你去办,你可有异议吗?”
车牧颔首道:“儿臣谨听父王安排,只是……”
“好了,”老阎都皱了皱眉,打断他的话,道:“带着你的人,将莫讫拉的尸首抬下去,准备丧仪,其余王子,也都退下,”
话音稍顿,他对萧拓道:“摄赫,你且留下,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萧拓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车牧,只作一副冷漠态度。
甲士们将莫讫拉尸身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