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在现代时,两人还不怎么熟,偶尔在一起吃饭,沈行约以为他在吃这方面很挑。
后来相处久了,沈行约渐渐发现,他并不是挑食,而是单一地拒食禽肉,理由简单,也是万年不变的四个字——看着反胃。
“养兵不是件容易事。”
萧拓顿了顿,想到他要招降荥坝的边军,有些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不该说。
萧拓看出,这群边兵不论是对朝廷,还是对掌权的皇室都积怨已久,照他意思就该都杀了,以绝后患。
沈行约对这件事持相反态度,萧拓略作犹豫,旁敲侧击道:“何况,你手下的那些人,所谓的效忠,不过是看中你的地位和身份。”
言下之意是:一旦沈行约这个冒牌皇帝的身份被揭发,等待他的可不仅仅只是麻烦这么简单,而是攸关生死。
沈行约笑了起来,俊朗的眉目间,笑意中却透着几分凌厉:
“你又想说什么,让我和你走?”
萧拓道:“上次已答应过你,我不会再强迫你。”
一顿,则又道:“但你也该为自己慎重考虑,随我离开,至少没什么不好的,我待你之心,是怎么样,你应该很清楚。”
沈行约知道,他只要再顺着这个话题多谈一句,两人大概率就会吵起来。
但这个节骨眼上,争辩无益,于是沈行约换了个思路,岔开话题道:“我先前在益善时,听人说了你二哥的事,等他这边夺位的事情完了,只怕紧接着就要逼你娶亲,”
说到这,沈行约右臂搭在膝上,歪身过来,和他肩膀靠了一下,又道:“我没猜错,你二哥是想要你的孩子,继位胡戎未来的王储吧?”
萧拓闻言,眼中流露出些微的诧异,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这件事,沈行约知道也就知道了,他并没有刻意想去瞒他的意思。
“那是我的事情,”萧拓道:“我自己会解决。”
沈行约等得就是他这句,便接话道:“留下来,打回燕都去,这也是我的选择。”
他直白地注视着对方,敛起神色,认真地道:“你也应该清楚,为了这一天,我费了多少心思,不是这时候你的一句话,就可以放弃的。”
其实许多事,较真起来就没意思了。
好比,如果让萧拓在他和摄提格之间作出选择,那么沈行约连一丁点的幻想都不会存有。
毫无疑问,萧拓必然会选择站在他二哥那边,这是血缘联结的使然;
而同样的,让他为了萧拓放弃当下的所有,沈行约自问也做不到。
连他自己也不清楚,不知不觉间,他对于收拾燕都这盘残局,仿佛成了某种必须的使命。
沈行约将这种执念归结为心有不甘。
或是像是通关游戏,待达成的一个目标什么的。
萧拓静默少许,垂眸望向酒樽,杯底泛起层层涟漪,倒映出他失魂落魄的眼眸。
“你打算怎么安排?”
良久后,萧拓问道。
他指的是义军以及降卒的处置。
沈行约明白,萧拓还是放心不下,担心他稍有不慎,一朝暴露了身份,又或者是遭人背叛,不明不白的,再被底下人给捅死了。
而这时转了话题,多多少少也有几分妥协的意味。
沈行约也不瞒他,便把他离间张氏父子的事与萧拓说了。
萧拓执著的手稍一停顿:
“你就不怕玩脱了?”
“怕,”沈行约单手拄着桌案,托着腮道:“怕有什么用?你若在战场上不战怯敌,怕是有多少条命也不够丢的。”
萧拓眉头轻皱,显然对他这话不怎么赞同。
沈行约又道:“再说了,你能替我招降叛军,这场仗打赢了,来日南下,又多了一分胜算,不就证明我赌对了?”
萧拓咳了一声,现出几分不自然,道:
“有件事情忘了和你说。”
沈行约:“?”
“什么?”
“……张沫死了,”萧拓脸色冷峻:“砍掉的头颅还挂在随后部回程的马鞍上。”
沈行约:“……”
“不是和你说了,那些叛将尽量先别杀。”
“你自己也说了,是尽量。”
萧拓直视他的眼睛,神情郑重地道:“我不想杀他,可他要来杀我,一个人想要找死是拦不住的,你说呢?”
沈行约现出思索的表情,眼睫稍眨,竟是找不出一丝逻辑漏洞。
萧拓略一仰头,饮尽了杯中酒。
他却没想到,中原的酒也烈性得很,后劲十足。
适时一阵冷风吹入殿中,便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怎么?”
沈行约联想起他刚才的话,眸中现出少许忧虑:“你负伤了?”
“没有。”
萧拓攥住搭在他衣襟上的手,眼中呈现出醉态,道:“刚才不是都摸遍了吗?”
沈行约:“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