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掀开帘子,喝道:“镇压。”
随从们抽出腰间的长刀,鞭子甩出寒光。这群沈家豢养的武人,虽不及正规军勇猛,也远胜普通百姓。面对涌来的暴民,他们毫不留情地挥舞兵刃,鞭子狠狠抽在前排人的身上。
“啊——”
有人捂着手臂倒下,血流不止;有人被刀背扫中,踉跄着摔倒在地。愤怒的百姓迟疑了,他们虽有勇气与胆识,但终究只是寻常人,在真正的武力面前,毫无胜算。
“别怕他们!人多势众,拼了!”
“不能让他们继续欺压我们!”
几个年轻人抡起木棍朝随从劈去,动作笨拙而愚钝。随从们轻松躲开,反手便是一刀,砍得他们惨叫连连,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局势逐渐逆转。
不足一炷香的工夫,原本气势汹汹的人群,被强硬手段逼得节节后退。那些起初还在叫骂的人,看到地上躺满横七竖八的伤者,也都生出了惧意。
“跑啊!”
“我们打不过他们!”
恐惧战胜了愤怒,人群四散而逃。空中弥漫着血腥味,地上横着受伤的人,能跑的人扶着不能动的伤者,一瘸一拐仓皇地逃离。
沈枝意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禁生出一丝感慨: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她捏紧手中的帕子,沉声道:“抓几个杀鸡儆猴。”
随从们立即冲入人群,拽住几个没跑远的老年人,手起鞭落,惨叫声再次响起,极大地起到了震慑人心的作用。
在这时,沈枝意游离的目光,锁定了一个身影。她隐约记得,方才那个身影的声音最为响亮,也最能煽动人心。
她发现了幕后操纵者。
“那个老头,抓过来。”玉手指向人群。
李老爹暗呼不妙,转身拔腿就跑,顺势撞翻了一辆小贩的推车,滚落的水果洒了一地。
趁着这片混乱,李老爹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梭,竟让随从们扑了个空。
沈枝意脸色一沉:“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老爹不断往巷子里钻,奈何天不遂人愿,脚下一滑,正好踩中一块果皮,整个人瞬间倾倒,狼狈地摔在地上。
随从一拥而上,将他按倒擒住,动弹不得。
沈枝意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唇角噙着一抹冷笑:“我当是谁在作乱,原来是阿舟的老丈人。”
李老爹怒道:“我们不过是来集市买点东西,何罪之有?”
沈枝意嗤笑一声:“你犯没犯错,本小姐说了算。”她眸光一寒,吩咐道:“先打断一条腿,让他安分点。”
随从毫不迟疑地抡起棍棒,狠狠砸向李老爹的小腿。
“砰!砰!”两声闷响之下,骨骼随之震颤,剧痛让李老爹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微微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不断地粗喘着。
“住手。”阿喜不知从何处钻出来,扑倒在李老爹身旁。
李老爹急道:“你出来做什么?我不是叫你等着吗?”
阿喜哽咽道:“我再不出来,阿爹就没命了。”
沈枝意微微挑眉,“又来一个。”
随从将阿喜从李老爹身旁强行扯开,反剪双腕捆绑住。阿喜拼命挣扎,奈何仍是徒劳。
沈枝意悠然地笑了笑:“今日运气不错,一箭双雕。”
她叫随从将阿喜提到面前。
沈枝意垂眸睇着阿喜,漫不经心地道:“我还没找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她语气冷冽,“说吧,阿舟去了哪里?”
阿喜咬着嘴唇:“阿舟与邵大人一同离开了,我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这话与文竹所言无异,看来两人确实没有撒谎。
沈枝意眸色微沉,这对老渔民暂时动不得,可文竹就不同了——一个身份低贱的奴才,杀了便杀了,谁会为他出头?且不如扔在这里,日后谁上门来找,她都一句“不是我做的”来应付。
如此一番,她心意已定,正要将人带向车厢时,又嫌弃李老爹一身臭汗,熏坏了她的马车。
沈枝意抬手一挥:“将老叫花子跟阉奴绑在一起。”
随从听令,一根麻绳吊着两个人,晃晃悠悠,好像黑白无常。
沈枝意吩咐道:“带上这丫头,我们走。”
随从将阿喜押上马车,马鞭一甩,车轮碾过碎石,驶离了这片是非之地。
驿站外。
沈枝意趸下马车,整理了一下衣裙,镇定地步入驿站。刚踏进大门,迎面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沈小姐。”
晴雷俯身作揖,抬起头,冷厉目光落在她身上。
沈枝意微微一怔,随即扬起笑意:“晴雷哥哥,你怎么来了?找爹爹吗?可惜他一早出门了。”
“沈小姐怎么不在房中?”晴雷目光微动,似是随意地问道。
沈枝意笑得自然:“爹爹不在,没人管我,我自是要出去透透气。”
晴雷沉吟片刻,目光落在她袖口的一点暗色血迹上,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沈小姐去何处散心透气?”
沈枝意心中一紧,面上却不露分毫:“去集市买些小玩意儿,顺便看看热闹。”
“哦?”晴雷语气意味深长,“可刚刚驿站这边,有百姓来报,说有人在集市作乱,差点闹出人命。你可曾看见?”
“没有。”沈枝意摇头叹道:“如今世道不太平,难免有人仗势欺人。不过,我一个姑娘家,见到腌臜事自会多的远远的,晴雷哥哥不必担心。”
晴雷静静看着她,像是在试图剖开她的伪装。片刻后,他微微点头:“既然沈老将军不在,晴雷告退。”
言毕,转身走出驿站,他急着赶去集市察看,心里揣着一丝隐隐不安。
目送背影离开,沈枝意脸上的笑意一点点褪去。
她快步走进闺房,从梳妆台取出一块雕刻精美的兵符,攥在手中——这是沈恪留给她备用的护身符。
晴雷虽未当面揭穿她,可她能感觉到对方有所怀疑。再留在此地,恐怕会生变。
“走。”她低声吩咐随从,“立刻启程。”
马车驶出驿站,朝着远方疾驰而去。
车厢内,阿喜手脚被绑着,嘴巴被堵着,眼里满是惶恐。
沈枝意看了她一眼,“你想知道我带你去哪里?”
阿喜死死盯着她。
沈枝意淡淡道:“去接阿舟。”
阿喜就是她谈判的筹码。